灰色幽默

小的时候，院子里养了三只兔子，一只灰色，一只白色，还有一只黑色的。

每次放学回家，放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跑进院子里，和那三只动物玩耍，然后给它们喂食。黑色的那只每次都会冲过来在脚边转悠，食物一扔下，它就第一个去吃。白色的，每次都慢慢悠悠的，有时候给它放到嘴边，它还要这里看看，那里嗅嗅，好像生怕这食物有毒似的。而小灰，哦，就是那只灰色的，它总是吃得最舒服。之所以说它吃得最舒服，是因为，小白挑剔，吃得少，小黑虽然总是冲在第一，但吃起东西来，也是随便啃啃，就完事。反正每次第一个吃，新鲜，美味，总能品尝得到，丝毫不担心食物的不充足。而小灰，却是来者不拒，只要是吃的，它一点不挑，慢慢的吃完，然后安逸地躺在阳光下，晒着太阳。

小时候，每天总是喜欢跟小白玩，因为它总是舔自己的爪子，把自己的毛发打理得干净，像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一般，丝毫不肯让自己沾染了尘埃。而跟它玩的时候，它也总是透出一股子与众不同的高傲。而小黑和小灰，因为颜色的原因，终归是不如小白讨人喜欢的。

但它们的脾气都很好，尤其小灰，每次无论它在做什么，只要摸它，它总会停下来，享受着抚摸，等到抚摸完，它就又开始继续它未做完的事情。有时候心血来潮，想要逗逗小黑，它却总是不肯配合，到处乱跑，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后来长大了，要去更远的地方上学。再回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它们的踪影。有次偶然说起，才知道，它们因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一直拉稀，脱水严重，最终成了餐桌上的一道食物。

记不得，那一次知道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可能见多了这样的事情，人的神经已经开始麻木，也可能是离家太久，它们在脑子里的记忆开始模糊。剩下的，关于它们，只剩下了黑白，还有容易被忽视的灰。

再后来，离开了家乡，参加工作，对于宠物品种认识也变得更多了。但始终没有再养点什么的冲动，就好像它们仨又在脑子里活过来了一样。要是再养个宠物，可能就会彻底忘记它们，而它们大概是不愿意的，所以就偶尔会在脑子里出现，提醒着，不要轻易养新宠。

有时候，人的感情也真是奇怪。明明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却又总给自己找点理由来安慰自己，那样是情非得已，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玩做那些“不得已”的事情。

甚至某些时候，都不用挖空心思的去给自己找个理由，就能顺利的做着以前觉得不好或者还有些束手束脚的事。

再后来，做得多了，也就熟练了，更没有什么忌讳。兔子肉也开始吃上了，那三只兔子的影子早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舌尖上的刺激，冲淡了最后一丝记忆。

到吃饱喝足，脑子里出现的就只剩一句:民以食为天，食以味为先。顺便在心里默默点评了一下，这家店的厨艺，麻辣有余，香嫩不足。估计这兔子死了太久，肉质不太好了。离开的时候，甚至还打趣老板，下次可不能用不够新鲜的食材来忽悠消费者啊，那样是对上帝的侮辱。

屠夫杀了一辈子的生，到头来，被那些顶着爱护动物名头的善良人士口诛笔伐，放弃了营生，最后只得换了行当，改行卖刀。一次，屠夫看到了来买刀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之前在他那里买狗肉的老顾客，听说他现在已经靠着劝人向善，成了某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重要成员。

屠夫最开始，也是爱护动物的。只是喜欢吃兔肉，狗肉，野鸡肉等各种食材的人多了，他能通过宰杀这些食物来让自己的生活滋润，也就慢慢的麻木了。

还记得那是他小时候，第一次杀生，一只青蛙，被剥得血沾到手上，还有那股子腥味，让他连续三天吃饭，都没吃出个咸淡。

在一条路上，走得远了，也就只想埋头往前走，不想再回头了。习惯了吃肉，再去吃素，那就很难下口。

熟悉的借口，会推动着人往必将抵达的前方走。闻风而动，苦心孤诣，无所不用其极，终究会达到目的，得到想要的结果，至于那结果的颜色，早已经不再重要，就像记忆中的黑白，也只剩下了一片灰。

就像现在，人们又习惯了吃蘸着人血的馒头，再也不会想起曾经的自己也强烈谴责过这样的行为。因为现在，只担心碗里的馒头不够塞满牙缝。

生活也曾五光十色，而现在，七色散落，剩下的黑和白各占一边，当中的灰，大片，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