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江湖第11期小说组16号」缘心
若水君之
(又名:戏子的武侠江湖)
「废柴江湖第11期小说组16号」缘心楔子
在泱泱华夏之地,龙脚山旁,有一不知名的小流,名曰元宝溪。但就是这个在华夏众多江河中籍籍无名的元宝溪,在当地可是名声大噪。
传说守护在元宝溪的先民,曾压制了凌云窟为非作歹的火麒麟。使众多百姓免于火麒麟破坏,大家为了纪念他们的功绩,就把这里取名为麒麟镇。
除了这个动人的传说,在麒麟镇还有一位传奇人物,就是这痴儿安歌兮。
这个安歌兮,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外来户。平时只有一位名叫苏云溪的人经常和她在一起,带着她出去游山玩水,喝酒谈天,有时要时隔一两个月才要回来。
别看这姑娘痴痴傻傻什么也不懂,却是著名的能喝酒。百姓们都说她是因家庭琐事,在酒吧饮酒过度才变成这样。即便如此,苏云溪还是不离不弃,就像小书童似的伺候着她,逗她开心。
旁人都为苏云溪鸣不平,多好的小伙子,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华有才华,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暗恋过他。可他偏偏就守在安歌兮身边,不离不弃。
他愿意为她讲一些古老的故事,她也愿意听。时间长了,就总愿意缠着苏云溪讲故事。这天,安歌兮再次请求苏云溪讲个故事。
“断哥哥,从前的故事都已经听腻了,今天讲个新的吧。”她摇着云溪的双手说道。
她的眼神灵动而美丽,此刻若不是她一直在傻笑,嘴里模模糊糊地嘀咕“断哥哥”三个字,是看不出她是个痴儿的。
“好好好,既然歌兮想听,那我就讲一个,戏子和杀手的故事吧。”
“戏子和杀手,好听好听,好好听……”安歌兮像孩子一样拍着小手,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苏云溪沉吟片刻,缓缓开讲了。
【一】我不想唱一辈子戏
那时正是初春,草木刚刚复苏,小溪亦才刚解冻。
按理说这里应该四季如春,水源终年不冻。可偏偏有这么一个地方,像从一队合群的人中逃离出来的戆直的一位。不仅四季分明,而且河流溪水要过了早春三月才开化。而且始终不肯被周围温暖的空气而同化。
人有人的心事,城亦有城的心事,多年以来,人们都没有弄清楚,也就不想弄清楚了。
一个黑衣男子坐在溪中央的亭子里,把烫好的酒从炉子上拿下来,向酒杯中斟满了。
他似乎从不着急喝酒,而是静心听那从酒壶中向外倒酒的声音,仿佛错过一会儿,连这声音也会变成冰似的。
他的黑衣上绣着贵族的花纹,时时刻刻,都有专人排着队侍候他。男人为他穿衣梳髻,女人为他做饭侍寝,但只有倒酒这一件事,他向来不用人伺候。
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动手倒酒,倒出来的声音才最好听。”
既然主人都如此下令,底下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只能记熟他的禁忌。
就在男子悠然自得地享受烈酒醇香之时,忽然一个随从跑进来。面如土色声音颤抖。
“主……主主主主主……人……不好了……”
“什么事惊恐成这样,我不是说了,我喝酒的时候不允许你们打扰吗?”
“我……我我我……小的本不想打扰主人,外面有一个疯疯癫癫的戏子,赤足踏在雪中,双足上尽是鲜血,走两步跌一跤,看似受了重伤,但是脸上却是笑的表情,一边走一边唱戏,还要向我们讨赏钱,见此情形我们便想求您定夺。”来者缓了缓神,用手抚了抚胸口,将这事向黑衣公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不过是个戏子嘛。讹诈搞到小爷门口了?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黑衣公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拨开亭子上罩着的缦子,走出亭外。
亭外果然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戏子,身上的戏服已经是残破不堪,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脚趾尖就这样直接踩在雪地上。嘴里含糊地哼着昆曲的调子,见到来人,腿上一软立即屈身下跪。
那沉重的“扑通”一声,听得他心碎……
总觉得,这个人和其他的戏子有些许的不同,其他的戏子,许是欺骗,许是卖艺卖身求个钱财,可是这个戏子,让人看了不由自主的憋闷起来,情不自禁地有些心疼。
虽然他唱得好昆曲,脸上的妆容还未卸去,但听久了,很容易听出来是男人的戏腔,这样一个在春寒料峭中跪地苦苦哀求的男人,一定有无法言说的苦衷。
男戏子看来人犹豫不决,以为他意在拒绝,双腿跪着在还未化尽的冰雪上一步步蹭到他的面前。“求求你,救救我,让我进去等一会,求求你,我不想唱一辈子戏,他们要是发现了我,抓我回去会打死我的,求求你让我进去,我可以天天给你唱戏,求求你,就让我进亭中躲避吧。”
黑衣男子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犹豫许久。回身掀起幔子把浑身是伤的戏子让进亭子去。仆从侍女们看到他都后退多步,只有黑衣男子把自己烫好的酒倒在杯中,递给戏子让他服下。
奴仆们悄声躲在一旁议论,说主人对这戏子实在是太好了。
黑衣男子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待戏子体力稍微恢复后,把他嘴边的血迹全都擦干净。
因为他知道,比起批评家奴来,这件事情更加重要。
他一边忙着,一边吩咐身后的两个贴身家奴,一个替他回府上寻两件干净衣服,另一个去后面打一盆热水来。
两个家奴相互使了个眼色,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了。
经过清洗整理,男孩卸掉了妆容,是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孩子。
“你是从何处而来,又是何人追杀你?”待戏子气息平顺,男子顺势问了他的来历。
“城南李家。”男孩气息虚弱也掩饰不住声音优美动听,说话都像是唱戏一样。
男子面色凝重,城南李家是唱戏世家,对于自家家徒控制森严,教育严厉是出了名的,这个,可能又是一个对戏曲没兴趣逃出来的徒弟。
可是城南李家抓是抓,没有必要对他进行如此严酷的追杀。他不想学戏,逃走了也就是逃走了。大不了再收新的徒弟,这样的行为,说不定在隐藏什么重大秘密,他决定从这个戏子入手,挖掘更多的消息。
还没等他问,戏子的下一句话,反而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在下贱名李毛,实不相瞒我就是李家的第五位庶子,而我今天来这里,准确地说,就是来投奔你的,杨灰衡。”
戏子说出他的名字让他不寒而栗,原来这一切都是装的,他居然是有备而来。他摇摇头,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救了他,结果却是引狼入室。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功夫底子如何,现在这个叫李毛的人,随时都可以把他劫持回李家或者当场杀人灭口,把他全家都杀了也就没有任何证据了,他出去可以继续装可怜,继续唱戏,继续招摇撞骗。可是他做过什么事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的手紧紧按住腰间匕首,即使是背对,眼睛的余光也从不离开那个戏子。他害怕一疏忽,就已身首异处。
“你们这些人,就是在乎太多,我不过就是不想唱一辈子戏而已。”戏子回答倒是轻松。“至于逃出来,完全是缘自于心。”
“缘自于心。那你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和此相比,唱戏未尝不是个好事”
“没什么没什么,腰间别着匕首吧?我们唱戏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了,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伤你一根汗毛。只是过久了安逸的生活,想过些刺激一点的生活罢了。”
听到这句话的杨灰衡不禁扑哧笑出了声,这个李毛,想法还不是一般的奇怪。
“那你有什么傍身的技巧和武功吗?”杨灰衡笑问。
“高强的武功算不上,我只会变脸和神仙索。”李毛回答得轻描淡写。
杨灰衡叹了口气,既然这李毛一心寻死,杨灰衡也就不加阻拦。只是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今夜子时,我带你去见师父。”
话音虽小,却不容置疑,李毛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从此李毛更名为李懋,正式成为杨灰衡的随从。
【二】缘心缘灭,终为一人寄了相思
外界皆知杨灰衡是贵族世家公子,却无人知他另外一个身份。——远意门杀手,这远意门也不是什么活计都接,而是专门接达官贵人的花红,解决官场的一些难缠的人,就像前些天上书弹劾的严弼突然溺水而亡,就是他们远意门所为。
远意门做事从来不问好坏,向来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把花红上写了名字的人灭除,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大幸事。
杨灰衡今夜就把李懋推荐给了师父,师父斜睨了一眼李懋,把最不起眼的袖箭给李懋做兵器。
“此件为暗器,可射飞针,适合远距离偷袭和近身格斗,方位和力道准确,就可百发百中一击致命,世上类似兵器甚多,谁也不知道这是你所为。既可防身,又可暗杀。”
“谢师父。”李懋双手抱拳,接过兵器。
师父挥挥手让一个门徒带李懋熟悉环境,另一只手把杨灰衡招过来说“这小子呆呆傻傻。不是当杀手的材料,念在他一心跟随你的份上,就让他拿一个不知名的兵器在你身边玩玩吧。”
“可是师父,这样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杨灰衡问道。
师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头“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是,师父!”杨灰衡一拱手,出门寻找李懋去了。
看到杨灰衡出去,师父拿起茶杯,自顾自地喝起来。
在这个世上,没有所谓的公平存在,只有身居高位之人的独断专行。
尤其是在杀手这个团体里,怎么能允许天真无邪的人存在?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杨灰衡每天都和李懋在一起,尽力在大家面前维护李懋的尊严。可是大家还是知道了师父带头排斥李懋的事情。甚至不知从什么地方抖搂出了李懋曾经是戏子,原名李毛的事情。因此有些门徒就偷着威胁他每次接了花红都率先完成,团队任务也要冲在最前面,不然就把他是戏子的事情抖出去。他们在他去完成任务的时候,就躲在柱子后面看他面对强敌如何连滚带爬抱头鼠窜。
奇怪的是,这些事他一件都没和杨灰衡说,杨灰衡回来问他,他也次次都说“无事。”
而且这些计划着要害他的人越来越少了。这李懋,哪里是戏子那么简单,三招之内取人性命,还用神仙索逃得无影无踪,这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可以做到?
他们害怕,就到杨灰衡面前说其深不可测,第一个人说,他没信,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的,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都在说,他心中不免有些怀疑。想起李懋刚来府上的种种奇怪举动,他决定趁此机会再次好好地审一审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因为李懋无家可归。因此执行过任务之后,回杨府居住,杨灰衡趁李脱下夜行衣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手“今后你和我一起行动?”
“怎么,还是不信任我?”他把手猛地甩开。“不必如此,你只需要自己小心,有人想要你的命。”
他还想问一句为什么,却只见李懋手中展出一张纸条,上写“我达官贵人性命都不要,只要你们组织中杨灰衡项上人头,若能拿到者,重重有赏。”落款是“杨白华,杨黑飒的死敌”
“白华,灰衡,黑飒,你们取名很有意思啊,不过如果我真的想害你,那你刚才已经归西了。”他还是那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件事情你不用太在意,我会给你摆平的。”
灰衡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转了过去,子夜,灰衡无意中听到一阵唱昆曲的声音,这声音,和他最初遇见李懋的时候,听见的一模一样。他站起身,走在门口,却发现了一张纸,纸上写着的,正是严弼贩卖私盐的证据。
【三】你救我一命,我是当还的
灰衡没有想到,第二天,他发现的,就是李懋的尸体。
李懋的舌头被割下,眼珠暴突,现场十分惨烈。
他不知道。李懋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故意谋自己性命,所以才故意接近他,和他潜进这远意门?
只是现在面对着一堆尸骨,他再也问不出什么,这些,包括李懋的来历也就成了谜。
“哥哥,到现在就结束了吗?”歌兮一边傻笑着一边问道“这个结局,嘻嘻嘻,好像是不太好呢。”
“当然还没有结束,这个故事,还有一部分没讲,或者说,是补充一下这个戏子的死因。”苏云溪淡淡一笑继续说道。
那天刚刚入夜,那位戏子又像平常一样开始行动,他来到街角,左手扶在一块松动的砖上,右手用指骨敲了三下,砖立即缩了进去,有三个人飞身来到他的面前。
“李毛,你不是要在老爷面前立功吗?怎么让你杀了杨灰衡那小子,你迟迟不动手?”冲在前面的那人语气满是轻蔑。
“我根本不是你们李家的什么庶子吧,我的只不过是你们李家的一个棋子而已,十六年前,你们因个人恩怨,灭了城北徐家的门,整个徐家只有一位幼子未死,为了达成你们的目的,你们谎称这个孩子是你们家中第五位庶子。让我替你们去做一些事情,顺便铲除异己。严弼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说着他把手探向胸口,却发现那张纸根本没在!不知什么时候他看过的那张纸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时,不知是已经察觉还是巧合,有脚步声过来。
其中一人张弓搭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李懋见状,起身跳起,用袖箭击落了那支箭,身后的人见状,立即射出一支带有毒药的十字镖。
李懋中镖倒地,射箭人趁机上前割断了他的舌头。
“不是会唱戏吗?现在就让你流尽鲜血而死!”
李懋早有准备,现在自己供出了他们,他们是一定会杀人灭口的,他要做的,就是把命还给杨灰衡。
他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他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却还是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写着“灰衡,别来,灰衡,不要来这里。”
后面的三个人狰狞地笑着举起刀,李懋闭上眼睛等待死亡,脑海中出现这样一个模糊的印象。
因为众人欺负,小男孩打翻了自己的饭菜,好不容易有两个炸虾段也掉在地上,被那几个男孩子疯狂地踩。
他那时候什么都不会做,只会流眼泪。
这时一个穿黑衣服的男孩过来,把那几个欺负他的男孩打了一顿。把自己的食盒提过来“吃我的吧。我叫杨灰衡,你呢?”
“你就叫我李毛好了,我喜欢唱戏,但我不想唱一辈子……”
“没事,不想唱戏了,你就来找我,我教你学武功!”
只可惜,我说了我不想唱一辈子戏,你没有想起我是谁;我说我想跟随你那一刻,你仍然没有想起我是谁。
虽然你忘了,可是该还给你的,我都还给你了,最终,我,还是什么都不欠你了。
我怎么舍得要你的命,因为,你救过我的命,这也是我应该还的。
故事终于讲完了,苏云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发现安歌兮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之所以如此了解李懋,是因为当初,他和自己一起绑在地宫耻辱柱上。那些人,把杀害官员的罪名都推给了他,而且那个叫杨灰衡的人一直没有来受罚。
“灰衡说,在白色地带,呆久了会变得华丽,在黑色地带,呆久了会有杀气。只有灰色可以制衡他们,这就是他们名字的来历,可能作为一个灰色地带的人,他也有苦衷。”
“那你就甘愿为他承受这些?”苏云溪问。
“你不也是吗?断浪,把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全都背在你的肩膀,你都不觉得累,我怎么又会觉得。”李懋拍拍他的肩膀“珍惜你应该珍惜的人。”
“是啊,珍惜我应该珍惜的人。”他把歌兮的头靠在他的肩膀。
世人,相遇相离,皆缘于心,但也终于心。
真正的友谊,就是明明对方已经不记得,偏偏还愿意去做。
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图片来源:古风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