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附近逃窜的杀人犯
“给你,这是你这间屋的钥匙。”张遥将一把孤零零的钥匙递给了这位刚搬来的室友,同时还不漏痕迹的打量了一番。
最近传言有一个在四周前作案的杀人犯就在这一带逃窜,面对素不相识的新室友,不得不提防一些。
看他板寸短发,粗眉毛大眼睛,目光里带着些许柔和,穿着一套宽大的工作服,底下露出一双黑运动鞋,站得直直的,双手放在身前摸着自己的大腿,这模样像是一个老实人,心里原来的一些顾虑打消了不少。
这位新室友看了一眼张遥手中的钥匙,没有立刻接下来。
张遥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噢,这房子是我先租下来的,后来我一个人付房租有些吃不消,就私自找了合租的人。在你前面还有一对夫妇住过这里,他们搬走后就把钥匙还给我了。放心吧,钥匙就这一把,丢了东西算我的。”
室友这才接过钥匙,开了门,刚走进去又回头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小兄弟,我还有一个箱子在楼下,有一点沉,一个人搬不动,两个人搬就不累了,你帮我抬一把,怎样?”
张遥心想,不就出点力气,正好也能借此拉近些距离。他找室友本来就不光是为了减轻经济负担,一个人住久了难免感到孤独,所以也想找个伴,最起码平时也有个人陪自己吹个啤酒啥的了。
只是第一次招租时,招了一个月就只有一对夫妇打电话询问。没办法,只能先让他们租了。那夫妇搬过来后,过着自己的二人世界丝毫不理张遥。张遥只感到自己不仅没得到消解,反而更加郁闷了。这次招租,新室友和自己年龄相仿,又是个男的,可得好好结交一下。
于是张遥就跟着新室友下了楼,看到了他的那个纸箱,大小类似装空调外机的那种包装箱。张遥站在一旁估计了一下,觉着应该也没多重啊,这室友不会是虚吧。但等上了手,他就开始后悔了。
两人一人一边,刚抬起这个箱子,张遥顿时就感觉上半身随着这箱子要往下坠,好不容易稳住,爆着青筋问:“我去!你这里面全装的是钢啊?这么沉!”室友一边往后退,一边说:“咱先搬上去。等到了楼上给你看。”
费了半天功夫,两人总算是把这箱子搬到了大厅里,一人找个板凳坐着休息。喘了半天气,张遥挺了挺腰背,一脸憋屈的问:“你这到底是什么啊?得亏我们住三楼,再高一层我都不行了。”
那边的室友听了,腼腆的笑了笑,说:“谢谢啊,兄弟。咱先互通一下姓名,一会我把箱子打开给你看看。我叫胡扬,朋友们就叫我老胡,你也可以这样叫我,你呢?”
张遥还是喘着气,半天蹦出来两个字:“张遥。”胡扬又是腼腆的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走向那个纸箱,用钥匙往上面胶布一划,撕开一道口子。他向张遥招了招手,然后顺着那道口子把箱子打开来。
张遥伸头往箱子里一看,有点懵,怎么尽是些锤子、短锹之类的工具,光锤子就好几把,扒拉扒拉还能看到里面有两个哑铃,这些东西装了满满一箱能不重吗?
他刚想开口问,蹲在地上的胡扬倒先说话了:“我靠这些东西吃饭的,”挠了挠头,继续道,“我是建筑工人,平时去工地,都是自己把要用的工具带过去。”
张遥噢了一声,感觉有些同情,自己虽然来到这里上班,工资也不高,但好歹每天都是室内工作,还有空调吹着,不像他这样要顶着太阳工作。
又休息了一会,胡扬拍了拍张遥:“今天是成为室友第一天,晚饭我俩出去找个排档一起吃了吧,为感谢你今天帮忙,这顿饭我请了。”张遥听了,立马就有了精神了,两眼放光,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以后再也不用对着电视机里的人干杯喝酒了。但脸上还是只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点头道:“行啊,你可真得犒劳犒劳我。不过我要先洗个澡,你等等啊。”
“好说,你洗吧,我等吃完回来再洗,一会见。”
洗完澡后二人一同下楼,转两个弯就来到了一条熙熙攘攘的小吃街,两人都偏向选这样热闹的地方吃饭。随便找家店坐下来,一边点菜,一边闲聊。
张遥从刚开始就好奇胡扬搬家时还穿着工地的工作服,便直接问:“你今天搬家的时候还穿着工作服啊,刚从工地回来?”“对啊,刚下班,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一早收拾好的东西搬到你这。”张遥这就更诧异了:“你不觉得累吗?怎么也不歇歇再搬,没这么急吧?”
听到这,胡扬手上翻菜单的动作顿了顿,旋即扭头看了看周围,又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小声支吾着:“你不知道吗?就是关于那个杀人犯的事。都说那个犯人一个月前在这附近杀了人,现在还没走呢。我原先也是一个人住,心里也有点害怕。可你知道吗,我昨天下班回来看到有警察从我家楼上下来,还有人手里提着长长的袋子。不用说,那里面肯定装着尸体啊,电影里都是这样的。”
越说越紧张,胡扬端起桌上免费的茶叶水,一杯水下去,稍稍平复一些,接着说:“我猜是又有人被杀了,而且就在我家楼上,你说这吓人不?我寻思了一夜没睡着,这家必须得搬,当晚就把衣服啥的收拾好了。要不是怕旷一天工,工地扣我钱,我天一亮就搬来了。”
张遥听得都有些犯傻了,最近这件事确实传的沸沸扬扬,在单位里同事也都在讨论。只是自己原先以为这个嫌犯应该已经偷偷溜了,或者藏在哪个窝里不敢出来,毕竟上一起案件至今也过去了一个月了。没想到,昨天竟然又发生了一起。
张遥开始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了,小声嘀咕:“我们还是早点吃完回去吧。”胡扬也是点头同意。尽管这条街人流量很大,在这里吃饭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回去的路上有一段路是没什么人的,监控也没有,甚至路灯都坏了很久了。
两人匆匆吃完饭,赶着夕阳还没沉到地平线以下,从人群中挤出来,逃也似的跑回了单元楼。张遥平时就缺乏锻炼,这一路跑来又是累得不行,今天可算是破天荒的运动量了。
上楼时,喘着粗气的张遥注意到他这新室友几乎没太多疲态,只是汗出的多了些。又想到他从前天开始就没合过眼,还打了两天工,搬了一次家,一时间开始怀疑他的身体构造,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龄,怎么差别这么大。
到家后,张遥一头钻进自己的卧室,顺手反锁了门。这是他初中起就有的习惯,那时候和家里人住在一起,父母总想偷偷观察他学习的状态。正值叛逆期的他很反感这样的事,所以每次一进卧室就会把门反锁。虽然现在搬出来住了,但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掉,况且出门在外,多一道保险没什么不好的。
张遥一看时间都七点半了,打开电视调到了地方台,现在正放着地方新闻,这就是他想看的。起身打开门对着隔壁的房间喊着:“老胡,来看新闻,说不定一会就能看到你说的事了。”胡扬这边应了一声,片刻就从屋里闪了出来,跟着张遥来到了电视前。
二十分钟过去了,主持人还在播报着一些张遥毫不关心的事,两人便聊着娱乐圈的新闻打发时间。
突然,新闻里播了一条案情,说某某地方居民楼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家三口皆遇害,这俩立刻就集中精神盯着屏幕。画面一切,一栋老旧的楼房出现在了屏幕上,胡扬伸出手指,几近是叫出来:“对对对,就是这栋楼,我原先就住在这里,那天好多警察来了。”张遥紧张的点点头。
主持人继续播报,警方已能判断凶手作案凶器为钝器。胡扬又插嘴:“钝器?要我说没准就是锤子,我在工地上使锤子特得劲。锤什么都方便得很。”张遥噗嗤一声笑起来,心里想这体力工人还是想得接地气啊。
“警方在现场勘测时,还发现一根长头发,怀疑是凶手所留。”
张遥正认真看着新闻,余光瞥见胡扬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转过头来和他四目对视。忽而想起了自己的长发,摸了摸头顶,没忍住又笑了起来:“你这么认真看着我干嘛?难不成你觉得我这身体素质能闯入民宅拿着钝器以一敌三?”胡扬不做声,这时电视里又传来声音:
“现场还发现了一些沙土的痕迹,可能也是嫌犯留下的。关于这次案件的进一步结果,我们会在后期为你们跟进报道。”
“唉,真没劲。这就没了。”张遥伸了伸懒腰,正准备问胡扬他之前住的地方离这里有多远。却又看到胡扬双眼涣散的,不知道盯着什么东西看。心想,他这一会儿是怎么了?这么古怪。便循着胡扬的眼神找,似乎是正看着电视柜下面的抽屉。
张遥一拍脑袋,想起了那把弹簧刀。他刚来这里独住时,也有些心虚,便托以前的同学买了把弹簧刀防身。不过半年了,也一直没用上,就随手放在了电视柜下面,没想到这都给胡扬找着了。看他这样子,肯定正揣测着自己为什么会有弹簧刀呢。便站起身来,准备把刀拿出来跟他解释。
没想成,自己这刚一起身,胡扬反射似的也跟着站起来了。张遥觉着他这是劳累加惊吓造成的神经衰弱,拍了拍胡扬的肩膀,语气特意放和缓了一些:“老胡,你想啥呢?这两天吓傻了吧,那弹簧刀是我刚搬来时人生地不熟防身用的,而且根本就没怎么拿出来过。你自己看,上面都落灰了。你这两天准累坏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胡扬脸上好像放松了一些,只不过眼神里还带着几下闪烁,将信将疑的挤出一点笑容:“兄弟,嘿嘿,让你见笑了,我是老实人。虽然身体不错,但还真怕这些作恶多端的人,这两天真的被吓得有些怂。看啥都多疑了。你说得对,我还是先回去睡觉吧。”
胡扬回去后,张遥又上去将门反锁起来,关了灯也上床准备休息。
看着窗外的天空,几片云慢慢的飘着,渐渐的遮住了整个月亮。张遥觉得心里有点堵,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
分针转过了一圈又一圈,两个小时过去了,张遥还是没睡着。当环境变暗,四周变静,独处一室的他开始了幻想。控制不住的想象着,嫌犯今夜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场景,甚至还听到了有人敲他门的声音。难道真正神经衰弱的人是他?
越想越害怕,张遥索性不睡了,打开了灯,而后打开电脑,今晚就战个通宵吧!
谁知电脑刚开启到桌面,一下子整个世界又暗了起来。
“干,偏偏这个时候跳闸。也没用什么大功率啊。”张遥近乎要崩溃,这两室一厅的电闸在阳台旁的那堵墙上,现在还得摸黑出去开电闸。没办法,只能壮着胆子去了,就算不去,躺在这也是害怕。想到这,张遥又开始恨自己这胆子小。
拿着手机,用这微弱的光照着路,快步走向电闸处。三下五除二,翻盖子,开电闸,动作一气呵成,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屋,一回头却看见胡扬已经站在了门口,这一下,又吓得张遥快要大叫。
“你也还没睡呢,衣服都没脱,不会澡还没洗吧?”张遥努力稳住语气。
“是啊,心里有事不想睡。你要是也睡不着,就陪我聊聊吧。”
张遥心想反正自己回去也不打算睡觉了,就坐在这聊聊吧,跟他在一块自己也放松了许多。
两人便到厅堂的桌子旁坐下了。胡扬转了转脖子,又伸了个懒腰,便伸边说:“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怎么又出来拉电闸。”
张遥有些怯,嗫嚅着:“我...实不相瞒,我有些害怕。特别是关了灯以后,头脑一直在胡思乱想。十点多还没睡着,就起来开灯玩电脑,谁知道突然就断电了。你呢?心里有什么事啊?”
胡扬看了眼张遥的卧室,又转过来盯着张遥:“那你明明醒着,我敲你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开门啊?”
张遥瞬间回想起来,自己刚在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胡思乱想着恐怖的情景,还听到了几声敲门声,当时只以为是太害怕了产生了幻觉。没想到是真有人敲自己的门。张遥一时间有些怔怔的,一开口,嗓子竟有些哑:“不好意思啊……”
没等张遥说完,胡扬便打断了他:“还好我聪明,我在你门口多站了一会,看见门底下透出光来,知道你开了灯,就去把电闸给拉下来了。”
张遥张大了嘴巴,开始紧张了起来:“你...为什么?好端端的,拉什么电闸....”
“不拉电闸,你怎么出来啊?”胡扬的嘴角掠过一瞬诡异的笑容,“我说我就是那个在逃窜的嫌犯你信不?”
张遥不安地站了起来,还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最后像是哽咽着开口:“开什么玩笑啊...不好笑,再说嫌犯是长头发,你是短头发,回去睡觉吧。”
“哈哈哈,说的也是,不戏弄你了,回去睡觉吧。叫你晚上笑我胆小。”胡扬戏谑的看了张遥一眼,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张遥愣了一下,心想这看起来老实的胡扬竟如此爱记仇,立刻躲进自己的卧室,依旧是顺手反锁住了门。没有关灯,像僵尸一样径直走向床躺了下来,今晚可真是太惊魂了,身体素质不行的张遥,心理素质只能说是更差!
刚安心的躺下,如释重负,开始安慰虚惊一场的自己,想想胡扬板寸头型一脸忠厚老实样,肯定不是传言里的那个嫌犯。还是睡觉吧,明天工作没精神又要被老板骂咯。
就要快睡着时,一阵细小的声音传来,张遥猛然惊醒,仔细听着声音,循着声音找,是门!有人在开他的门!怎么可能?张遥看向床头柜,上面的钥匙已然不见。
“傻子,我理个头发还不容易吗?”门外传来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为十几分钟前两人才聊过天!
睁大了双眼,张遥已站到了窗边,看着不断转动的门把手,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开玩笑,这次一定又是恶作剧吧!回到卧室后原本已经开始放松了,再度降临的恐惧感,快要使张遥陷入疯狂!而且这次,一切都不再是脑中的臆想,能亲眼看得到,这个快要被打开的门!
门被打开了,胡扬一脸狞笑的走进来。他拉开宽大工作服的拉链,从里面掏着什么东西,先是露出了一根木质长柄,下面连着一块黑得发亮的块状物,正是他工具箱里的锤子。
拎着那把锤子,胡扬缓缓走向张遥,脸上的狞笑越来越夸张。
张遥瞳孔收缩着,屏着呼吸,用手撑住身后的窗台,不愿相信这一切,世界开始变得出奇的安静,静的可怕。
“沙沙沙——”
只剩下鞋底碾着沙砾的声音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