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春天
小米说从这里可以看到春天,我于是守着这画,巴望着有一天可以到这画里的塔端,凝望人类最后的春天。
春天,在3012年已经成为最为奢侈的贩卖品,这是少数几个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富翁的顶级消遣。要知道去太空旅行已经太稀松平常,人们已经厌倦了无尽的黑暗和感觉不到自己的失重空间。
这里是3012年加拿大多伦多市人满为患的街头,充斥着地球上所有尚存活的族裔的面孔;污秽不堪的街道,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人类,不要误会这是某场战争遗留下的疮景,31世纪脆弱的人们已经经不起任何战争了,淡水成为世界上最珍贵的资源,于是淡水资源丰富的加拿大便成为移民者争先恐后涌入的人间天堂,然而这里却不再是他们原想的天堂,由于人口充塞,资源告紧,整个加拿大的生存空间也已是一片瘫痪。
天堂遭遇到绝望中寻求慰籍的人们就变成了地狱,我们就是地狱里的清洁工,是的我们是机器人,要知道清洁工在现今已经成了一项高危工作,无孔不入的紫外线的辐射已经成为威胁人类最大的杀手之一,只有我们可以忍受这烈日的暴晒,疏通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将那些横死街头的人类尸体丢入几乎污染殆尽的海洋。
在遇到那些冷冻人之前,这就是我们每天的工作和生活,小米是我最好的机器人朋友,先进的科技让我们拥有人类的情感和思维,我们可以享受友谊,这让我们欢愉。但是有一天这却另我产生了深深的绝望和恐惧。哦,那些冷冻人。一千多年前很多人类因为当时医疗水平限制而被冷冻起来以期待科技发展了再将他们解冻治疗。政府关于他们有很多宏伟的设想,建立一个冷冻人工作室,让苏醒过来的冷冻人帮助现在的人类重建传说中的拥有四季的人间天堂。这一度成为他们成功竞选的口号,人们群情激动,期待着奇迹的再现。可是那些很容易被现代一支针剂救活的冷冻人无一例外在被救活后都逐一选择了死亡。
莫叔叔是苏醒后生存最久的冷冻人,虽然只有三天,却对我和小米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和震撼,那真是个天堂,分明的四季,鸟语花香的春天,莫叔叔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人们在绿地公园里嬉戏,在田间地头尽情地歌唱,去江里漂流,去海里冲浪.......然后他那么痛苦地抱头哭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莫叔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国立冷冻中心还有上万的冷冻人,但是没人再敢轻易将他们解冻了。政府的信誉也已是一落千丈,很多法令都无法正常实施,比如生育法。人们早无心于繁殖,人类的种群延续也在遭遇危机,政府只好借助精子银行,招募一批志愿人类生育的妇女。
如果说31世纪人类经济还有什么动因的话,那就是创造春天,以及消费春天。拿我们所属的机器人公司来说,老板约翰-伯雷利用我们这些机器人创造的财富,用于购买享受春天的服务。去享受春天的日子无异于一千年前某个人类去太空旅行那么倍受瞩目,这真是个隆重的日子,约翰老板一家走出他们罩着防止紫外线照射的玻璃的房子,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去郊外的塔顶感受春天。春天建在离地面五百米高的地方,之所以建这么高也是有道理的,除了节省水源和防止污染,人类的向往和垂涎说不定某天就会将它破坏殆尽,而它太有限只适合高消费。即使是有钱人也只能站在一侧的塔端隔着厚重的玻璃欣赏,而且严禁拍照。到底春天有多美,我们相信就是莫叔叔口中的样子,这一点从回来的约翰小姐那散发着光芒和喜悦的眼睛里得到证实,她真是个好心的小姐,虽然不允许拍摄春天,但是她拍了可以观看春天的寮望塔给我们看。
公司里有项惊人的福利,去跟着老板观看春天,虽然有聪明的机器人说这只不过是老板骗我们卖命的噱头,但是我和小米都宁愿相信那是真的,我们比以前更勤奋地工作,因为只有工作优秀的员工才能享此殊荣。即使没日没夜,我们却被希望充溢着,原来有憧憬的人生是这么的美好和不同。有天小米神秘地给我看了他画的一幅关于春天的畅想图,那很美我们都自得其乐,如果一切都这么继续着,哪怕只是在在期待梦想成真的幻想中自得其乐,那么小米就不会离开我。
每个机器人都看到了我们的努力,他们由衷的希望我们实现心中的理想,机器人再怎么拥有人类的思维却还是那么的单纯可爱,连我们也都快认为春天的脚步即将向我们走来了。公司的员工大会上,约翰肯定了我们的工作,这让我们兴奋的几乎要拥抱了,明天约翰一家又要出发去参观春天,我们也同样期盼着,这终于也成了属于我们两个的节日。可是.....
如果不是约翰老板一家能够再次消费春天而成为重大的新闻事件,我和小米就会坦然接受老板的谎言。人类总是这样,为了自己的私利,将一切都不惜推翻践踏。
机器人会死吗?答案是肯定的,当机器人拥有了人类的思维和情感也就有了死亡的概念,但这是个自主的意识,也就是说除非机器人选择自杀,否则他自己本身的机能不会消亡。小米就这样在某天的清晨突然离开了我,那幅春天他留给了我,我每天地凝望,没有泪水,当失望变成绝望,悲哀蔓延在身体每个角落。人类常说哀莫大于心死。我岂不是比离去的小米更不快乐?于是我撕了那画,小米我来了.......
也许人们会谈到,机器人历史上最先选择自杀的两个,也许人们再也无暇他顾,可能下一个就是他们自己呢,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