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袖（一）

有人出生，就注定有人死去，要不然，怎么维持世界，这巨大的平衡。他放下报纸，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着。她想不明白，为何他这般坦然，大概那终究不是他的父亲，怎么的都算不上是。她正站在厨房的水池旁，厨房很小，小的只容的她一个人在里面，忙得团团转。清洗晚饭过后的碗筷，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事，只不过一想起父亲，就悲痛不已，手中的事就只得暂时搁下。

        他听着这会厨房没有声音，水声停住了，便抬头向她看去。面无表情，神情恍惚，她就那样站着。他决定合上报纸，出去走走，透透气，这里实在太沉闷了。走到门口时，想了一会，想不过，还是折回来。碗筷先放着，等明天李妈从乡下回来再收拾，你先去床上躺躺，休息一下，什么都别在想了，我出去走走。

      外面的空气，果然舒畅多了，路上没有什么人，住在这里的好处也就这点了，人少树多，唯一闹腾的就只剩下树上的蝉，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明天，让李妈陪她去街上逛逛，散散心就好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在大道上踱来踱去，不一会儿，就回去了。这天就算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妈就回来了，洗完昨天剩下的碗筷，做完早饭，他们就起了，和往常一样。一看到她就说，太太，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要太伤心了，老司令天上看着也怪心疼哩。知道了，她拿了一些馒头，去喂鹦鹉了。

      李妈，太太心情不太好，你今天陪她去街上逛逛，晚点回来没关系，中午我就在食堂吃。

        好的，先生。说完，便拎着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布包，进屋去了。

        街上的人很多，她们刚好赶在最热闹的时候到达那里。小贩们的吆喝声，来往汽车的鸣笛声，男人女人们的交谈声，嘈杂交错在一起，叫人难以辨认了。她向来不喜这么热闹的，李妈要去买一些东西，她想去旧营地走走，约定好了在茶楼会合。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这里，到处都十分萧条，这里也不再住人了。

        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草从墙里伸了出来，院子杂乱无章地堆弃着各种东西，一切都变了样，变了样。

      时间差不多了，她向约定的茶楼走去。远远地，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这个地方，有谁会那样喊她？大概听错了，便不在意继续走着。直到那个声音渐渐向她靠近，渐渐熟悉，梁袖，梁袖，梁袖……她猛地回头一看，是他，是他。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有十年了。这世界太大，十年里，他们都没有办法有任何交集。

  她望着他，他看着她，恍若隔世，时间静止，周遭悄然。一阵风吹过，她的发飘舞着，像那时一样，她把头发捋到耳后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蕴藏着她的悲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