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
(一)
木子一下火车,就直奔报亭的公话,拎起电话就播出那个在心里念叨千百遍的电话号码,电话嘟了一下,她的心也突了一下,慌张的又放下了,从理智上说她应该先打给男友,可是转念情感就占了上风,自己奔电话亭的目的不就是想给林枫打电话,给他个惊喜么?她这样想着就顺手按了重播,那边电话嘟嘟的响了,她的心也跟着突突的跳。
“喂”那边传来了久违的声音,她的眼圈红了,有委屈,更多的是想念。
“喂”那边又喂了一声,她赶紧收收心,换个轻松调皮的声音说道:“猜猜我是谁……”
“谁啊?”
“猜!”
“不说我挂了啊。”不耐的样子。
“别,”眼泪在打转:“疯子哥,是我。”在他那里永远是自己先沉不住气。
“是……木子,木子是你吗?”那边转而欣喜的样子。
“嗯……”
“傻丫头,在哪?”
“火车站。”泪水吧嗒吧嗒的砸在报上,卖报的大爷急了,“丫头,丫头,哎,哎。报纸,报纸我的报纸啊。”木子根本都没听见,全世界只剩下林枫的声音。
“等在那,别动,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把钱放在报上,就蹲在地上,抱着双膝哭了个痛快,没有更多的理由,就是想哭。她不想眼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流,她想让他看见她笑靥如花。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么没出息。林枫来了,我们如此的近,我望着他,想着这半年来自己设想的一遍又一遍的相见情景。我还是哭了,泪如雨下。他笑了,笑靥如花。他走过来,伸出手,擦拭了我的泪。
“傻丫头,还是长不大,那么爱哭。”温柔的话语一路凯歌直击我心,让我有了错觉和贪恋。
我撅着嘴,伸出手,让他拉着走。他牵着我,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我藏在他的后面,像个流浪的小狗,被领回了家。这一路上半年来的委屈被他的手温融化的差不多了,就一头栽进了相聚里,此刻的我真的是笑靥如花。
“饿不饿,木子?”
“叫我丫头,我喜欢你叫我丫头。”
“是哦,前面再加个傻字吧,呵,你啊。”林枫抬起手轻轻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哦,呵,对啦。”
“恩,丫头,吃点啥?”
“就知道吃,你都不问问我这半年都在哪,怎么过的,想…想不想你么?”
“那,你自己自问自答好了。”林枫望着木子,眼睛里含着笑。
“不,你问。”木子没看林枫的眼睛,却锁定在林枫脸上那唯一的一个一字型酒窝上。
她一直都喜欢疯子的这个酒窝,圆形的对称酒窝属于女人,甜美,娇媚。一型不对称的酒窝,属于男人,坚毅,温暖。
林枫转过头去,点燃了一只烟,林枫也犹豫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承认自己听到见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是着实高兴了,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呢?亲情之外的男女真的有那么纯粹的关系么?如果是,爱情真的需要这样分辨么?爱情,林枫咀嚼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禁摇了摇头,都该结婚的年龄了,还这样钻研爱情,婚姻里爱情真的重要么?那么什么重要?经济条件?还是人?他妈的,林枫暗骂自己,他讨厌现在的自己。
“你们……还在一起么?疯子哥。”木子摆弄着电脑旁边的骷髅状的烟灰缸问道。木子的问话扰乱了林枫的思绪。
林枫重重的吐了一口烟,听上去像是无奈的叹息。“没有,早分了,快两年了。”脑海里的熟悉的身影早已模糊不清,这才刚刚两年。不由的苦笑,摇摇头,爱情,生活,就是那么一回事,时间总会无情的冲淡它。
“…..这两年有没有…..”
“NO!”
他掐灭烟头,看着木子,“别说我了,你和你男友咋样了?”
“我们还那样,他对我很好,说这次回来要和我结婚。”木子轻描淡写的带出话。
“结婚,真的还是假的?”林枫眉角往下一压,故作轻松的凝重,搓着地板上的烟蒂。
木子用肩头撞了他一下,举着烟灰缸,“你这是摆设么,不放这里,也没见你少抽一口。”
木子见他的眉毛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了,还装作没事人似的,突然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木子歪着头,从一侧顽皮的看着林枫的眼,“着急啦,那你追我啊,呵呵。”林枫没理她,坐在床上,又站了起来,掏出烟盒,又夹了一根烟,点燃。
不管真的假的,林枫一时被唬住了,他突然想和她在一起了,他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怕失去,还是这两年的单身生活,或是父母的急急追命令。总之他困惑了,是啊,自己不小了,毕业两年了,也到了父母催婚的年龄了,爱情在哪里,那是很奢侈的东西,也许根本不存在,苦恋四年的女友不是说分也就分了么?他苦笑在心底。算了,何必太认真寻求内心呢,自己不是也很喜欢自己在大学认的这个小他一届的师妹么。更何况现在的机械厂清一色的男,女的就办公室那寥寥几个,朋友也介绍过,可是对于相亲真的是不感冒,自由恋爱多少年了,还相亲?
他一根一根的接着抽,木子以为他在考虑她刚才的建议,她很不安,咬着下嘴唇,低着头等待,这脚来回踢着另只脚。时不时的抬头看着他。时间似乎静止了,感觉天荒地老般的长。正午的阳光愈加的强烈,反射在瓷砖上,刺到了双眼,木子索性就坐靠在他的床帮上,沐浴阳光,闭目养神。什么都不想,有他在身旁,那一刻,觉得空气都充满旧日时光里妥帖的味道。
说实话,她无非在等两种答案,一是他说在一起,一个是他依旧说不在一起,这两个答案她都怕,她怕他辜负她,她也怕她辜负他-孔达,她的男友,毕竟一起两年多,想要娶她的大男孩。即便是怕,也会像列车疾驰入轨,欲罢不能。在这等待的过程中,肯定是有期待的,可是也有突如其来的惊慌,她有点害怕,害怕改变后的未知,可是改变的结果永远都是我们无法提前预测的。命运,谁都说不准。也许我们期待的不是结果,只是一个改变的过程,一种突破的状态,而不是原地不动,不痛不痒,安逸的掉渣。
改变,好坏都好。怕什么?想做就做。
沙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