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家 443
稻田里有薄薄的一层稻草,晒得发白了,下面是小小的紫云英,再后面是大片的油菜田,绿油油的。
他把鱼竿竖起来,鱼已经不在上面了,看了一会儿,才看见一条小鱼在那草窠里蹦跳。许琳没动青梅也没动,看着。
“你们俩嫌它太小吗?好歹也是一条鱼啊。”
“放生了吧,明年它是条好汉。”
青梅仔细看了一下,是一条仓条鱼,细长的,没见过比筷子长的,长不大。陈新放下鱼竿,自己下去把鱼捡了起来,青梅把鱼桶装了点水,他丢进去,鱼在里面猛转,掀起水花。
“再来几条也可以做个汤了,加油。”许琳说。
“就你俩在这啰嗦,大鱼都跑了。”
“你死乞白赖地请人家来的呀。”许琳笑,“一笑千金一言九鼎,看得起你。”
“终于啊,有人收拾你了。”陈新笑。
“哼,别笑我,你在等着呢。”
“诶。”楼上有人挥手。
方苞说不饿就不急,我们稳坐钓鱼台等着。
过了一会儿,有人朝这边走过来。青梅看了看,是张浩,敞着西装露出里面白色毛衣大步过来,后面跟着一个女孩子,高跟鞋,张开双臂走得摇摇晃晃的,嘴里还有惊叫声。
张浩也不朝后看,过来就拍拍方苞的肩,朝许琳青梅和陈新点点头,过来看鱼桶,哈哈笑,说这就是你们的成绩?
那个女孩子终于走到跟前了,穿着半截的皮裙子,上面是个红色闪亮的小短袄,领口袖口下摆以及裙子下摆都毛茸茸的。长头发在后面编着几个小辫子,前面搭着几绺,睫毛弯弯长长的,上面还亮晶晶的,脸上也有东西一闪一闪的。
青梅看着她的腿就打了个寒战,女孩子眯着眼睛举起一只手轻轻摆着,就几个指头在摆着,脸上放着笑,放在白白的粉上。大家也笑,说你好,欢迎。
张浩说是他女朋友姓孙,江城人。她再次举着手几个小指头从袖子里伸出来摆着笑着说大家好。然后挽住张浩的胳膊紧紧偎着。
陈新把目光从他们身上转到陈青梅身上,她说:“挺漂亮的。”
他看着她的脸轻轻摇头。
她问:“不是吗?”睫毛长长的,里面的眼睛黑黑亮亮的,虽然不大。整体看着娇俏的感觉。
“我以为他……。”
她把一个小石子砸在他脚前水里,他笑笑。
说话间,方苞拉起了鱼竿,这次是一条翘嘴白,有筷子长。张浩说,这鱼不错,肉多好吃,够一碗汤了。
人陆续到了,有女同学琴,这下,青梅有了说话的人了。还有几位方苞和陈新的死党,上班赶了过来。方苞说粒粒过年之后才回来,可能没时间聚了。你们有时间吗?他一个个看过来。
青梅摇头,来年她准备早点走,走完亲戚就走。在家待不住了。
张浩说他正月初三就要去江城看望小孙那边的亲戚,那边还有培训课要上,很忙。
吃饭的时候,青梅和琴坐在一起,两个人就拿了一点饮料,在一起小声叽叽喳喳。琴比以前白皙了不少,水绿的上衣系着一条薄薄的淡黄丝巾,衬得脸很嫩。她谈了个外地男友,家里人还没同意,她爸放狠话说有他没他,她烦死了,实在舍不得分手。
青梅说,父母一般拗不过孩子的,除非那种很强势的父母。她家几个人,大事都不如她母亲的意愿,都成了。
琴说她也是准备慢慢磨,不急。这一顿饭吃到日薄西山,几个小炉子都加了燃料,最后都成了残羹冷炙。她家的小腊肉薄又红,小干鱼烧得也很好吃,比自家的味道好很多。
该回去了,怎么走。方苞问。
青梅觉得怎么来的怎么走,现在公交也方便。说自己坐车走。张浩两人搭便车来的,方苞说他可以送,顺路的可以再带一个。
琴说自己路近,路边一招手就有车到门口,不着急,家里人来接也行。另外三个男生是骑摩托来的,陈新也是。
方苞说,那他把琴和张浩三人送一下。陈青梅,陈新送一下。
青梅说不用。
陈新走到她身边说:“这是男生的礼仪,你让我像绅士一点。”青梅闭嘴。
坐上车,他把帽子扣她头上。青梅说:“你研究生上的是礼仪课?”
“我以前不是这样吗?你让我有点伤心。”
青梅看着他的脸,他好像认真的。不会吧,男孩子,这点玩笑都伤心?他转过去,低头戴上手套,上车,风把他的头发吹得竖了起来,手在风里也很冷,他在前面更需要帽子。
“前面很冷的,我躲你后面不要紧的。帽子你戴着。”要拿下来给他,他侧身按住帽顶了说:“扶好,走啦。”一踩油门,车子就奔驰在乡间的公路上。
大冷天还穿西装,太单薄了些。
到村部转弯下去,快到村头,青梅拍拍他肩膀说要下车。他停住,回过头来,鼻头吹得红红的,脸有些青白。
“很冷吧。”
“送到门口。”
“下吧。”
“你还是个怕妈妈骂的高中生。”他把车子侧一点,伸手搀了一下她的胳膊。
“还在伤心?”她站在他旁边跺跺脚,冬天的地都是硬的,跺一下,脚指头都震着疼。
“伤心。回头跟你说。”他把帽子接过去。
“你说真的假的?还伤心。”她惹过谁伤心?应该没有,“就那一句话?”
他把帽子扣上,又停住:“不是,你这几天还想去哪里玩?”
“不玩了,在家待几天走走亲戚然后就走。天快黑了又很冷,你快走吧,你家还挺远的,少说半小时吧。路上小心点,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你看你。”他把头别过去帽子扣好,说了一句好的,把罩子按下,上了车,回头朝她点点头,突突地走了。
青梅走着回到家里。家里正在吃晚饭,炉子锅里咕噜咕噜的,味道挺好闻。嫂子不在,鹏鹏和他爸坐在打横的地方,父母分坐两旁。向东低声和鹏鹏说着话,母亲插话声音也不大,天伦之乐的模样。
“吃过了没有?”桂兰捧着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