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欺凌到来......

1.

寒假的第一天，阳光暖暖，空气中弥漫着轻松愉快的气息，那些大婶们忙着晒衣服被褥，邻居家的小狗在草地上撒着欢儿。我在门前修剪花草，然然跑过来问我可不可以出去玩一会儿。放假了，也该让孩子轻松一下，于是我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叮嘱他要注意安全，不能玩水，小心车辆。

不一会儿，儿子气急败坏的跑了回来，眼里还噙着泪。

“怎么啦？” 我一边问他，一边给玫瑰剪枝。

“他们用玩具打我的头！”

“他们是谁？”我依然没有停下手里的剪刀。

“不知道。”

因为我们搬来这个小区不久，所以这里的孩子我们不太熟悉。

“打到哪里了？还疼不疼？”是时候安慰一下了，我放下剪刀，摸了摸他的头。

“打的时候疼，现在不疼了。”儿子的情绪平稳了一些。

“能告诉妈妈你们在干嘛吗？他们怎么打到你了？”我想了解事情的经过，据我猜测，可能是玩的时候人家不小心碰到了。

“我跟一个姐姐在打羽毛球，旁边有几个人朝我们扔东西，打到我的头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妈妈平时跟你说的，遇到这种情况我们要怎么办？”我像一个考官在提问，看这个考生平时学得怎么样。

“怎么办？”儿子迷惑地看着我。

我有些生气了，果然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

“妈妈不是跟你说过，遇到这种情况，你要判断一下，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如果是故意的，你要警告Ta，并且一定要让Ta跟你道歉；如果对方是无意的，也要让Ta道歉，然后原谅Ta。同样的，如果你不小心碰到别人了，第一时间道歉，请求Ta的原谅。”

“那如果Ta是故意的，我警告了Ta也不听呢？”

果然是没有实战经验，理论我都跟他讲了八百遍，就是记不住。

“那种情况比较复杂。如果对方故意打你，不管Ta多么强大，你都要大声警告Ta，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正常情况下Ta应该会住手，如果依然欺负你，你不要害怕，毫不犹豫的还手，不打脸跟要害部位，直接把他打倒。当然了，如果对方过于强大，你打不过，那也要打完一拳再跑，然后寻求大人的帮助。”可能我叙述的有些复杂，用了那么多的“如果”，这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受的。

我们就这件事分析了一下，应该是那几个孩子调皮，朝他们扔东西，没有恶意伤害。我说就原谅他们吧，儿子点点头。

2.

可能有人会问：然妈你怎么对孩子打架这事这么上心，还分各种情况，靠谱吗？我想说，这是我作为人母这几年来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得出的结论。

在然然一岁多，开始会走路以后，我们经常带他去游乐场。那里面的孩子有大有小，蹦蹦跳跳，磕着碰着是难免的，还有些孩子会动手推其他小朋友，用手挠、用牙咬的都有。 我每次跟婆婆待在游乐场的栅栏外都特别的紧张，盯着自己家的小孩，还要注意到他身边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的别人家的孩子，眼睛都不敢眨。嘴里还喊个不停：“宝宝慢点，别摔着了！”“那个小朋友不能扔球，会砸到其他小朋友的。”哪是怕砸到其他小朋友，就是怕砸到自家孩子。大人们也经常为了孩子之间的碰撞、推搡开撕。为此，我还特地写过一篇文章《游乐场的家长们》，描述了大人们的各种状态。

后来，孩子上幼儿园了，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虽然老师们很负责的看着，但还是时不时的出现一些小状况：被同学的衣服拉链把眼睛打出血了；有个同学要喝水，他帮忙拿杯子，那小孩以为然然要抢他水杯，直接挠他脸，现在那条指甲痕还在；经常被抢玩具等等。那时孩子太小，我们根本没想过要打回去，反正认为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只是拜托老师多照看。

再后来，然然上小学了，孩子们的力气也大了，有时候回来就是很明显的鼻青脸肿。我和婆婆特别心疼，说人家打你，你就打回去！然爸立马批评：“亏你还是老师，打回去，要是打出了什么严重的后果怎么办？”说得我后背直冒冷汗。的确，一个鲜活的例子就在身边。我曾经的一个学生，帅气腼腆，虽然英语成绩不太好，但是我一点都不讨厌他。后来上了高中，有一次跟同学打架，变成了植物人。所以以暴制暴并不可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那到底该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我久久找不到答案，还向媒体求助过——《初为人母的困惑》，结果也没有定论。

请原谅我作为一个教师的身份居然跟孩子说“打回去”，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看到孩子被欺负，跟其他家长一样非常的心疼。有一次，我们参加老公的一个同学聚会，其间有个小女孩比然然小一点，跟妈妈说，哥哥打我。她妈妈说，那你打回去啊！小女孩不敢，她妈妈立马骂她没用，并且抱起孩子的腿踢向然然说：“宝宝，就这样，踢回去！”我当时有些傻眼，这位妈妈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呀，是名医生。后来我得出结论：妈妈是个不理智的身份，只要有人威胁到孩子，我们就会像老母鸡一样为了护住自己的孩子露出尖尖的爪子。

3.

我是个80后，记得小时候只要回来说今天谁谁谁打我了，我妈马上批评我：肯定是你不好，要不然人家怎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呢？后面一堆数落的话。后来在学校跟同学有什么矛盾回来都不说了，反正我妈都是骂我。

现在的家长完全不一样，放学回来会问：“宝宝，在学校有没有同学欺负你啊？”如果是自家的孩子打了别人，轻描淡写；如果自家孩子受了欺负，那一定得讨个说法。我的理解是，一方面独生子女这个特殊群体让家长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宠爱，另一方面，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整体文化素质的提高，家长更注重孩子的心理和情感教育。

前段时间，北京中关村二小的霸凌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一名小学生被同学扔进厕所垃圾筐，屎和擦过屎的纸洒了孩子一身，孩子在这么冷的天用凉水冲了澡。我想，任何一个母亲遇到这种事都不能理智，孩子的母亲要求同学赔礼道歉，并且要求家长赔偿医药费——孩子因为这件事心理受到严重的伤害，已经不能上学，需要专业的儿童心理干预。其中一个家长拒绝道歉，学校也认为这只是玩笑，算不上欺凌。孩子的母亲自然是不依不饶，要讨个说法，并且在网络上发文。

我特别能理解这位母亲，也许有人觉得这只是孩子在恶作剧，没必要小题大做。但是这件事不仅仅是对孩子肉体和尊严的伤害，它已经危害到孩子的心理健康了，也许会毁了他的一生。要你道个歉就那么难吗？校方说是玩笑，拜托，我能跟你开个玩笑吗？

有时候，儿子回来说某某打我，我在弄清楚事情的缘由以后，问他想怎么办。儿子说不知道。我问想不想打回去，儿子说不敢。然后我就给了他两个选择：第一，如果你不觉得委屈，那就算了；第二，如果你心里很委屈，一直会被这件事困扰，那就打回去。在我看来，哪怕是打输了，哪怕流血了，也不能让这件事在孩子心里产生阴影。

最近也是最严重的一次：然然学校一位弱智学生，在课间勒住然然脖子，然然不敢反抗，只是哭。回来后，我们告诉他：在你的身体快要受到伤害，甚至会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不管对错，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牙咬、脚踢，只要能挣脱，一定要让自己避免受到伤害。儿子说，不敢还手，怕他报复。因为是弱智孩子，我们也没有追究，只是安慰儿子，让他不再为这件事纠结。

通过这几年的种种，我折中了一下：如果对方是无意的伤害，让Ta道歉；如果是有意的，警告，一次两次，再不行，直接打回去，不打要害不打脸。当然，那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如果悬殊太大，你根本不是人家对手，那就躲让，请大人帮忙，一定不能长时间积郁，这样对孩子身心都不利。

4.

然爸经常说，胆小点好，不会惹事，真打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我想不会只是我家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几乎所有的孩子在不同的阶段都会有所经历，那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何况现在校园暴力频出，真的不容小觑。所以我又经常在想：怎样才能避免孩子被欺负呢？

儿子在班上六十个人中，年纪最小，我要求他多吃饭，多锻炼，长个子，增强体质，一个大块头往那一站，想欺负你的人也得掂量掂量；其次，要和同学搞好关系，避免闹矛盾；最后，有人欺负，一定要及时报告老师和家长。

在我说这些的时候，然然神秘地说：“妈妈，你知道怎样才不被人欺负吗？”我停下来听他说。

“想不被人欺负，要有权力。”

“要有什么？”我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

“权力！”

我为这个答案感到震惊：一个七岁的孩子，居然说出来这样的话！

接着他开始给我摆事实论证：我们班长就是，哪位同学要是得罪了他，他就会故意说这位同学的字写得不行，罚抄；或者有人不服他管，他就找借口拉这位同学上黑板站着。所以，只有拥有了权力，才不被人欺负。

我似乎被说服了，虽然嘴上说班长这样做是不对的。

从远古时代至今，以至于以后的若干年，只要有人类的存在，就有权力的竞争。而权力带给人们的种种优越种种便利，不言而喻。想不被人欺负，要有权力，这完全符合成人世界的生存法则，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就洞察了这种社会性的微妙，不知道是该表扬还是心疼。

不管怎么说吧，还是希望家长能参与进来，管好自己的孩子不欺负别人，也告诫孩子，当欺凌真的到来，我们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