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们为什么出发？
（一）
自从萌生再去西部的念想后，便常常会有那么点心神不定的恍惚，总是想有关出发的事情，还因此下载了水木年华的《启程》、邢天卓的《出发》，煞有介事地边走边听，不时地还哼上几句“再远的风景啊，我们会到达”、“一起出发，梦想已开始发芽”的曲调，俨然一副歌者的神态。
有时听着想着，会渐渐地模糊了耳机中的声音，很遥远地想：那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应该下架了吧？那喀纳斯湖的秋色应该透出美意了吧？那鸣沙山的夕阳下的驼队铃声还是那么悠悠然令人心动吧？心想，如果真的徜徉在其中，该是别样的陶醉吧！
由于整日为出发而走神，于是有那么一天就突然想起纪伯伦曾说过的一句关于“出发”的话来：
“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当初我们为什么出发。”
纪伯伦是美籍黎巴嫩诗人，我购买的《纪伯伦散文诗全集》，诗集很厚，开始觉得：又不是小说，不知什么时候能看完。
但读着读着就读进去了，读着读着就读完了。
这句话就藏在这本书里。
可能这句话对我的印象太深了。今天想起来我就忽然觉得有些意境不对：明明还没有出发，就说起已经走得太远的话题，着实有点不妥。
但“我们为什么出发”，对我来说却真的是个问题。
（二）
每个人最原始的出发，好像都没有目的，或者说都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那个做为起点的地方很小，里面很粘滑。
你呆在里面，得低着头、躬着身、蜷着腿。不然，那地方容不下你。
你闭着眼，什么也不用看，看也看不见什么；你抿着嘴，什么也不用说，说也没有人听见；你静着心，什么也不用想，想也没有啥可想。
但当时的你难得地自由自在，有人在小心照顾着你，在百般呵护着你，在精心喂养着你。
地方很小，但很温馨、很舒适，让你觉得很安逸。
这个出发地，是上天为你安排好的，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那时的你，还不知道来到的这个世间，究竟有多少事情，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纷繁，有多糟杂，又有多残酷，或者说有多宽广，有多神秘，有多美好。
那时的，你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出发。但到了一定时候，你必须出发。
出发，人生之路从此启程。
（三）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从此，那次不知为什么出发的出发，便成了你人生一切出发的起点，也注定了你的人生要有无数次的出发。
有时出发，是因为追寻什么，想抓住些什么、得到些什么；有时出发，是因为被逼无奈，想忽略些什么、躲避些什么；但很多次出发，你却很是茫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目的，奔着什么去的。
而很多时候，越想抓住的却从手边丢掉了，越想忽略的却牢牢地记住了，越是想躲避的越躲避不开。
但细细品味起来，我们的每次出发都有获得。
获得金钱地位，获得价值赞誉；获得无聊的排遣，获得心性的释放；获得彼此的相遇，获得心灵的碰触。
没有获得的出发，不管远近，都是一种盲动。
也许有人说，出发只是为了享受过程。
但出发又不只是享受过程，尽管享受过程这个出发的副产品本身会让你品出个其味无穷。
但你不能否定目的地——这个出发的正品。
（四）
既然出发，会不会、该不该忘记为什么出发？
纪伯伦的意思是不让忘记。
但走得远了，我们往往又会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
但该不该忘记，不能一概而论。
有些忘记，是一种背叛，是一种罪恶，就像一些贪官，忘记了实现价值的本真；就像一些医者，忘记了治病救人的初衷。
这些人，刚出发时的，走得很清明，方向很明确。后来，道路走得越来越宽了，却容易忽略初衷、迷失方向、失去了底线。
而有些忘记，是一种调整，是一种回归。就像一些巨商，在赚钱的道上走得远了，便觉得应该公益回馈社会；就像一些武者，砍杀的路上走得久了，便觉得应该大声疾呼和平。
对他们来讲，走得越远，越觉得当初出发的目的，并不能成为真正有意义的目的，有比当初为什么出发更重要的东西需要追寻。于是便有了调整，便想着归位，便改变了初衷。
忘记或记起，全是因了沿途的风景和面对风景的思索。
有的风景诱惑你堕落，有的风景提示你清醒。
诱惑或提醒，全在于行走者的心性。
（五）
每个抱着不同为什么出发目的的人，一切的出发，终点只有一个，对应于我们最初的起点。
也就是说，随着人生脚步的前行，走着走着，便依稀看见行进的大道在不断地聚敛，慢慢地成为一条细小的直线。
也许什么都可以改变，但生命是条单行道的结局无法改变，通向那里，我们都知道。
这个时候，人们往往觉得，人生的旅程走得太快了，好多重要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去完成。
走得太快了吗？那我们匆匆的脚步把什么重要的东西拉在后面了？
在墨西哥，有一个离我们很远却又很近的寓言。
一群人急匆匆地赶路，突然，一个人停了下来。旁边的人很奇怪：为什么不走了？
停下的人一笑：走得太快，灵魂落在了后面，我要等等它。
是啊，我们都走得太快。然而，谁又打算停下来等一等呢？
（六）
有时回首望去，我们所到达的每一个终点的意义，大都已与出发时的初衷相去甚远，甚至已截然不同。
就像写这篇文章的自己，明明是想写为什么要向西部出发的，写着写着就离开了主题。
就是说，扯了这么多，还是没说清为什么出发？
又一想，为什么出发，是一个很难表达清楚的话题。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要去追问当初为什么出发呢？
行旅如同人生，既然准备出发，也就别追究为什么出发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