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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

2023-05-23  本文已影响0人  偏偏向右

        记忆中的老房子很宽,像藏着数不尽的秘密。

        至今不知道为什么老房子有三个堂屋。西向的老堂屋终日都是紧闭的,不见点阳光。只有在太阳西下的时候能够透过衰朽的镂空木窗透进来点点阳光,落在曾祖母的椿芽木寿棺上,形如碎花,却全无生气。主堂屋在老房子的北面,正对着院子的晒坝。虽说是晒坝,但是几棵高大的水冬瓜树挡住了绝大多数阳光。不过还是很通透。主堂屋积满香灰的神龛上供奉着“天地君亲师位”,左边的抽屉写着周家的族谱。从认得字开始,自己就不断的再上面找自己的名字,但始终没有发现。扑朔迷离的故事,令人困惑。最后的堂屋在老房子的东面,是爷爷积攒了一辈子在八十年代末修的红砖青瓦房。本来这个堂屋当算老房子里最气派的房子,但房子内除了供奉着文殊菩萨的画像外,再无一物。有时候自己也会想,是爷爷在暗示自己的智慧还是在祈及后辈人的智慧。因为爷爷没有读过书,父亲却说爷爷是个聪明人。

        今天已经再没有探究过去秘密的想法和兴致,只是突然想起记忆中的老房子,想起老房子的些许事情。而记忆最深刻的当是九二年的那场大雪。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

        记得那场雪很大很大,几乎压垮了草房子的厨房。自己却兴致昂昂的踮着脚踩着高板凳吃房檐上的冰棱儿。那时候曾祖母还健在,曾祖母烤着火兜坐在厨房门口骂我,说背时的娃儿,凌冰兮脏,要肚子疼。但我却始终都不以为然,我自有我的打算。直到爷爷在院子里用铲子铲出雪人样来,我才最终放弃了吃冰棱的想法。爷爷堆出的雪人竟有两个我那么高,甚至雪人还有冰帽子。雪人有帽子,我却没有,这是我不满意的地方。因此自己誓言要把雪人的帽子摘下来,当费劲的把冰帽子摘下来的时候,冰帽子忽然神奇的变成了滑冰鞋。这也才有了童年记忆中的第一场雪。

        其实童年自己并不喜欢爷爷,只是忽然想起爷爷,也想念爷爷。然而时间总是匆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爷爷也走了二十多年了。

        爷爷爱种花,爱种各式各样的花。老房子还有两个花园,一个敞开的,一个关着的。关着的是兰花,敞开的是太阳花、蝴蝶花、玫瑰花,还很多叫不上名的,像花一样漂亮的花。我爱敞开的花园。最爱敞开花园里的十样锦。什么花我都可以不要,但是十样锦不可以,即使小青姐也不可以。为此母亲把我扔进了鱼塘,因为我不愿意给远来的姐姐那几束花。然后我又顺理成章的学会了梦哭,读小学的我居然又开始尿床了。然而我并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十样锦。

        爷爷走了,花也走了。爷爷走后的一个月,小偷便早有预谋的带走了爷爷所有的花。兰花。爷爷走,没有见祖奶奶哭。花走了,祖奶奶却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或许花就是爷爷的命。但是要爷爷命的是白血病,白血病就是我不喜欢爷爷的原因。爷爷得白血病可以吃肉,奶奶吃不到,我吃不到,我只能喝汤,可是我想吃肉。爷爷去过峨眉山,我却没去过,看着爷爷倚在万年寺石亭的照片能让自己的魂出窍。直到后来,自己真真实实的站在那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爷爷,却无人能够说及。

        一堵墙,宽房子成了窄房子。窄房子生出一扇门,一口井和新房子。新的厨房和新的卧室。兄弟与兄弟的抗争、我与母亲的抗争愈演愈烈,旷日持久。当时间消融了兄弟与兄弟间的隔阂,我与母亲的抗争仍在继续。我是一个“不落叫”的人,既然要受皮肉之苦,我缘何不跑,但我不跑远,就绕着新房子跑。幸亏新房子背靠着鱼池,非得背贴墙才得通过,母亲追上我并非易事,足够周旋半天。我想新房子的选址定是母亲最失败的抉择。当然也并非次次都能幸免,倘若被追上,不妨就酣畅淋漓的“享受生活”,大家都痛痛快快。“不落叫”就是“不落叫”。

        再后来,一场地震,墙没了,老房子又变宽了,却再没人住,而我也已经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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