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

        “喂妈，我过几天就要考完试了，我想去整一下我的牙齿，二十岁了都，网上说十几岁才是最好的年龄，再不去就来不及啦……我还想办张健身卡，投资自己还是要舍得的嘛，我脚不好跑不了步，用器材练一练，强身健体！我还要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呢……哦对啦，今年暑假我们不是有实习嘛，之后我和朝雨想去一趟云南，她拉了两个男孩子，不会有危险哒……”

        二十岁的我叽叽喳喳，对着话筒兴奋地向妈妈描述着年轻的计划。直到我听到妈妈在电话那段传来的声音，她的声音里带着女儿初长成，从小城市走出去见了世面的宽慰，也有现实的窘迫。

        她说：“尘尘，我觉得你的牙其实挺好的呀……这样，你先去医院看一看，我们先了解一下，先了解嘛……”她说：“尘尘，健身还是挺好的，你自己去周围找找健身房吧，身体最重要啊。”她说：“尘尘，好不容易在那边读书，趁着年轻有时间多走走嘛，你玩得开心就好。早点回家。”她说：“尘尘，你爸爸厂子要搬迁了，就是今年明年的事了，他要没工作了……”

        我一一应着，以一个在家初长成的小孩子的心态，煞有介事地和她讨论了几句关于爸爸内退的事。我觉得内心一片开阔，前途一片光明。我正在最好的年纪，要喝最烈的酒，看最美的风景，读最好的书，走最远的路。我衣食无忧，满心期待地规划着最近的职称考试过后的生活，它看起来那么美好，每一天都充满了青春和奋斗的阳光，像每一个初夏的清晨，有鸟和花香，有甜美的空气，有白猫细致地舔自己的爪子，有校园里的黑天鹅昂起自己优雅的脖子。

        以至于我坐在医院的座椅上哭到浑身颤抖的时候，我第一次有点迷茫，忘了阳光，忘了猫的胡须，忘了天鹅油亮亮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