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我要去上学

放我出去，我要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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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岁那年妈妈因为癌症去世，10岁那年爸爸也因为癌症去世，从那以后就跟着姑妈一起生活。

12岁那年，刚上初一。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兴奋，一兴奋就会对着空气说很多话，感觉那一刻自己就是一个演说家，气势磅礴，滔滔不绝，但是我的演说从来没有人听。

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从小就无父无母吗？周围的邻居、同学、老师他们总是会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他们的眼神，有的忧郁，有的同情，有的还有几分笑意。

厌恶了那些人的眼光，我躲在家里，不愿意出去上学。姑妈却一点儿也不理解我，硬要逼着我去上学。直到有一天实在忍无可忍了，和姑妈大吵了一架，打砸家中的东西，甚至用自己的手指头指着姑妈鼻子骂。

姑妈说我叛逆期到了，脾气越来越暴躁。

难道姑妈真的不理解那些人异样的眼光吗？还总说是我想多了，并安慰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以前是多么爱说话爱表达的一个孩子啊，一心想着要成为演说家，但是现在没有人能理解我，包括姑妈，那说再多又有何用。

于是我开始不愿与人说话，常常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发呆，坐在教室里看着黑板发呆，坐在餐桌前看着饭菜发呆。有时感到浑身不舒服，我的头在痛，胃在痛，肚子也在痛。

姑妈说我生病了，要带我去看医生。

“医生，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老是发呆，不像以前那么爱说话了，成绩也是一落千丈，还总说自己全身都痛，做了其他检查，又都是好的。”

我坐在一旁发呆地听着姑妈与医生说话，医生看我的眼神也好奇怪。

隐隐约约听到医生说我这是抑郁症，抑郁症是什么，是一种病？我根本就没有生病，姑妈居然还让医生给我开药。

“姑妈，这些药，我才不会吃呢，要吃你自己吃吧，我可没有生病。”

16岁那年，我上高一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姑妈又把我送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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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她姑妈是吧？现在你来给我说一下她的情况吧，为什么来医院？”

“小玉这孩子从小稍不如意就要发脾气，情绪起伏很大，有的时候很激动兴奋，说起话来速度很快，但是有的时候又自己一个人发呆，一言不发，以前带她来医院看过，医生说她是抑郁症。”

“那她激动兴奋的时候，说话的内容是些什么呢？”

“之前给她吃药，但她拒绝吃药，说是我拿药给她吃，是要害她，还说要杀死我  ! 医生，你说这孩子说话咋这么气人啊，她爸妈走的早，后来和我一起生活，但我从没有亏待过她啊。哎 ！ ” 说完她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她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吗？”

“其他，其他就是她觉得自己很能干，自我感觉良好，头脑也很聪明，还经常说班上的同学一个个都笨得很，说自己下学期考试要考到500多分，就她那点儿成绩，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平时做点儿事也是虎头蛇尾的。”

她接着说：“有一次学校开家长会，老师说她在学校到处给其他同学讲自己能造枪、子弹和原子弹，行为紊乱，在学校将裤子脱掉，上课的时候阵阵发笑，严重影响其他同学上课，在学校出现这样的行为，是违反学校相关教育规定的。老师说这不应该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行为。”

“就前一个星期吧，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我进去叫她吃饭，看到她蹲在墙角那里哭，也怪可怜的。问她怎么了，过了几分钟后，她才说老师要整自己，她要去杀了老师。然后就冲到厨房去拿菜刀，她奶奶准备上前去阻止她，她竟然向奶奶扔菜刀，好在，好在没伤到人，脾气倔得像头驴 ，我哪控制得住她啊，只有打110，这才在警察帮助下来了医院。” 说到这里她脸上写满了望子不成龙，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好的，她的情况呢我已经清楚了，目前我们就考虑她是双相情感障碍，我们会根据她的这些症状进行用药治疗。”医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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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医生和小玉姑妈一起去了病房。

“医生，你放我出去吧，我还要回去上学呢，我没有生病，真的，你看我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可健康着呢。姑妈，你快告诉医生我没生病，我不想住在医院。”小玉大声喊叫道。

“小玉，你生病了，需要住院，等你病好啦，我会来接你回去上学的。你在医院可就不要再犟脾气了。要配合医生治疗，知道吗？” 小玉姑妈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姓梁，是你的主管医生，下面我来问一下你的情况，希望你如实回答。” 梁医生自我介绍完就接着问道：“你是什么原因住院 ？”

小玉用冷冷的眼神盯着梁医生，眼睛里充满了杀气，自然是没有予以回答。

“那你想不想回家？”

小玉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梁医生问她为什么不说话，她立马躺在床上，假装睡觉，无任何反应。

当梁医生再问小玉在家有没有吃药的时候，小玉回答了：“吃了一些，另一些被我扔厕所里了。你不要问我吃的什么药，我可记不得。”

“那你这次为什么住院？”

“我把奶奶赶出去，想在家自杀。”

17岁的少女，在这个花季般的年纪，不应积极向上无忧无虑吗？然而却道出这样的话，梁医生心里震颤了一下：“想自杀！奶奶对你不好吗 ？”

六月份的天气，病房里面没有空调，很是闷热，此时安静的只能听见风扇和空气摩擦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自杀？活着没有意思吗 ？你拿菜刀不是要去杀老师吗？” 梁医生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小玉都闭目睡觉，不予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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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姑妈要将我送到这种鬼地方来，我爸妈不要我走了，姑妈她是不是也不要我了，这样她就可以侵占爸妈留给我的家产，将房屋写成她的名字，哼，原来这才是姑妈的目的。”

小玉抬头看着风扇在不停转动，可病房依旧闷热，再看向其他患者呆滞的眼神，病房更显得死气沉沉。

她感到胸前一阵刺痛，难受到差点儿不能呼吸，她想回家，她想爸妈，但是爸妈已经不在了。于是小玉开始拒食拒饮，不想活了，不如饿死得了，这样说不定还可以见到爸妈。

小玉极度悲观、消极，对生活失去信心，有较多的自杀观念及自杀言语，于是那晚梁医生去给她做心理疏导，但是更本没有用。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和往常一样，梁医生开始查房：“医院环境适应吗？”

小玉表情淡漠，回答：“一般吧。”

“今天感觉怎么样？”

小玉立马从床上坐起回答：“差，很差，各方面都很差。活着没意思，医生，你就给我静脉注射氯化钾，让我死了算了。”

当梁医生继续提问，小玉将头转向一边，不愿意回答。

这一天，小玉依然拒饮拒食，梁医生只有静脉给她输注营养液支持治疗。

小玉是这个科室年纪最小的一个患者了，医生、护士都知道她的情况，起初大家都很同情她，会多给她一些关心，把她当成小妹妹，科室里面有水果那些也会给她一份。

有一天，她来科室给姑妈打了个电话，要求姑妈来探望她，给她带点换洗衣服和零食，但是姑妈拒绝来探望她，并且挂断了电话。

小玉情绪变得更加低落，回到病房后默默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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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自从那个电话过后，小玉病情转归，开始正常饮食，也不再有自杀观念，但是情绪波动明显，爱管闲事。

她会经常去纠缠梁医生询问某些医科大学、癌症的发展方式，她甚至给其他病人讲述癌症的治疗方案。

七月中旬的时候，小玉与一病友发生肢体冲突，被病友分开，致另一患者左下眼睑清淤，有轻微皮肤裂伤，无明显活动出血。

小小姑娘，在医院竟然学会了打架，还把人给打伤了，冲动行为干预治疗，护士马上把小玉手脚锁在床上。

近来小玉情绪低落基本消失，但是却越来越令医生和护士讨厌。

医生查房的时候，时常纠缠工作人员，要求医院给她做近视眼手术，自称以后要读军校，而视力过不到关。

医生也反复向小玉解释：我院是精神专科医院，没有眼科，仍不能打消她的疑虑，仍然反复要求医生给她做手术。

八月初，护士告诉梁医生，小玉在病区内高价卖方便面给其他病人，劝说无效，而小玉情绪激惹，经评估她存在暴力攻击风险，梁医生又临时予以冲动行为干预治疗一次。

没过几天，小玉去串文XX的病房，与其他患者聊天、看报。文XX进来后骂患者：“给我滚出去。”

小玉自然是没有理她，文XX上前去抓扯了报纸。

小玉一把揪住文XX胸前的衣领：“诶，你想干嘛，想欺负人是吧，别觉得我年纪小就怕你啊。”

于是两人打起来，后病友喊护士才制止了这场风暴。小玉右食指皮损，第一指间关节活动受限。梁医生给她冰敷，但小玉情绪依然高涨，为了防止意外，只有再一次行冲动行为干预。

八月中旬，小玉在病房内到处翻找其他患者的抽屉，去睡他人的病床，乱丢垃圾，常常烦躁、不安、走来走去，与别人发生争执。

小小姑娘，生怕别人欺负她，她就先下手为强的去欺负别人，甚至和医生护士说话，也没有个好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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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科室里来了一位男医生，男医生长相英俊，戴了副圆框眼镜，身高大约有180cm吧，穿上白大褂，更像白马王子。

他来的第一天，查房的时候，小玉盯着他的胸牌看了很久。

他叫施雨露，啊，这名字咋这么像女生的名字啊，不过还蛮好听的。

他来的第二天下午，小玉见只有他一个人在办公室，便走了进去。

“哥哥，哥哥，你是新来的，你是哪个医科大学毕业的？是不是本科？你学的什么专业啊？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小玉如饥似渴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问施雨露。

他微转身子，眼镜下面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了小玉，然后他以亲切的声音回答：“呃……你问这些干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问一下，因为我也想考医学院，那么你觉得医学仪器制造这个专业怎么样，热门吗? 你有没有同学是学这个专业的？这个专业好不好找工作呢？”

这么多的问题，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梁医生进来了，看了小玉一眼，小玉赶紧溜出了办公室。

“她刚才问你什么问题了？” 梁医生问道。

“问了一些有关大学的事情。”

“哦，因为你是新来了，所以她敢进来问，换做其他人是没有人会理她的，因为她实在太令人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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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午，施雨露医生都会提前10分钟到科室。这一天，小玉又走进了办公室。

“诶，我想咨询你一个问题。”

仿佛那一天的情景再现，他依然以亲切的声音回答：“怎么了？”

“癌症会不会传染？”

“啊？你是说的遗传还是传染？”

这时梁医生面带怒容的叫了一声小玉，小玉甩了个眼神，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小露啊，以后别理她，不然她会经常来烦你的。”

但是他却对她产生了兴趣，便查看了她的病历，家族史那一栏写了，母亲于9年前因“宫颈癌”去世，其父亲7年前因“肝癌”去世。

他突然明白这小姑娘为什么要问他那些问题了，他也很好奇为什么梁医生和其他医生护士都那么讨厌她，他接着看病历，好像从中找到了答案。

刚刚毕业的他步入工作岗位，他女朋友每天都会准备丰盛的工作餐，让他带到科室去吃。

这一天中午，他在配餐室打饭，小玉也刚吃完饭，她走近配餐室又开始了咨询。

“如果要选医学仪器制造这个专业，是不是要学好物理和化学？”

“你如果想学这个专业的话，那么等你出院了就好好学习，高考考个好成绩。”说完，施雨露医生面带微笑。

小玉的少女心可能融化了吧，结结巴巴的说：“是的，是的，我，下个周就出院了，出院以后我要降级。要不，你给我你的QQ吧，额……不，你加我吧，你加我，这样的话我好咨询你，可以吗？”

“这可不行，你在医院是不能用手机的。” 说完，施雨露拿着打热的饭走出了配餐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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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九月，小玉的情绪一直很稳定，没有低落没有激惹，有去串病房但没有欺负病友了。

每天早上醒来，小玉都期待着医生来查房，尽管施雨露不会问她太多问题。

偶尔她也会跑到医生办公室外面，透过窗户悄悄看在里面敲着键盘的他。

“小玉，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干嘛用纸塞住鼻子？感冒了？”施雨露在病房过道上问小玉。

“嗯，感冒了，在流清鼻涕，梁医生给我开了感冒清。”

“这几天气温下降，晚上睡觉把被子盖厚点。”他说完就准备回办公室。

小玉望着他的背影叫道：“诶，你还没加我QQ呢。”

好奇怪，他今天怎么这般关心我。

办公室里，护士长说：小玉怎么老是穿病员服啊，好几个月了也没见她换过衣服，给她姑妈打个电话嘛，来这么久了也不见给她带点换洗衣服来。

另一个护士在旁边回答：她姑妈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了，打电话直接挂掉，才不会接呢！

施雨露在键盘上的手暂停了一下，看了电脑几分钟后又开始敲键盘。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小玉坐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雨声，等着他来查房。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天他查完房后递过了小玉一个信封，并告诉小玉这个信封要等她出院了再打开。

以小玉的性格，哪能等到出院才打开，她巴不得现在就打开，就在要拆开信封的时候又止住了，小心翼翼的把信封放到枕头下面。

“我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快一点出院，这样就可以拆信封了。”小玉偷偷笑了。

但是第二天，小玉等了很久也没见他来查房，于是跑到办公室也没见到他。

“梁医生，梁医生，今天施老师休息吗？”

“施老师啊，施老师走了。”

窗外依旧是和昨天一样的天气，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小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只是来这里学习两个周而已，她又跑回病房，慌慌张张的拆开了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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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后的一个九月，一个女孩穿着白大褂来医院报到，她拿着钥匙打开那扇铁门，铁门发出吱吱的声音，过道里面大厅里面都有来回走动的病人，还有几个病人站在护栏边望向窗外，眼前的一切多么的熟悉。

这时女孩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毕业于四川大学华西医学院，愿你早日康复，和我成为校友。” 女孩胸牌上写着 “精神病区、舒小玉、住院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