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拾花

2018-09-12 本文已影响0人也凉

少时在田野上常常看见一丛丛一人多高粉色的花，茎上长许多刺，并挡不住爱美的女孩们伸出的手。她们总能轻而易举地折下几枝最美的花，身手灵活，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各方散去了。那些花儿或许被插在发间，或许回到家被插在洗干净了的玻璃瓶里，放在高高的碗柜上，点亮一个个平凡的日子。

没有谁在乎花儿叫什么，大人们不说，孩子们也想不到要问。男孩们更关心花开的时候又可以抓天牛了，女孩们更喜欢可以不上田野的日子。长大后我离开家乡，某一天突然想起那些花儿，才意识到原来那是月季。

城市里没有那样的月季。它们天生天长，鲜活自在，任人采撷，下一季仍是一片繁茂。城市里的花儿是规划好的风景，它们被种下、养护、修剪，禁止攀折，但一样取悦了人们的眼睛，予生活美的享受、华败枯荣万千的变化，于城市的钢筋水泥中指引节气。

譬如这月季。我曾见它开得正好的模样，“谁言造物无偏处，独遣春光住此中。叶里深藏云外碧，枝头长借日边红。”也正看见它即将谢落，姿态从容，枝头有零落的花瓣与枯黄的花蕊相合相映，美丽依然。

是不是人老了总想回忆过去，不然为什么我脑里总现出一幅画面：春日，阳光，微风；马路边人行道内侧的墙，一壁粉色的蔷薇；扎着马尾巴的女孩，扬头笑看探出墙随风摇曳的蔷薇花。

我不认识她。不知道她在这个城市里，过怎样的生活，是否一直快乐。我想大概是快乐幸福的，毕竟走在路上能对着一墙花，笑得灿烂如阳光的女孩，一定善于发现美、感受美、拥抱美，营造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哪怕从春走到秋。

初秋蔷薇依然绽放，一簇簇团成秋日的花环，即便鲜艳是间夹于褪色的花儿中——你的想象力不需要多强大，都隐约可见其春日盛景。

唐代杜牧有诗《紫薇花》：“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所以别在春天寻找紫薇，它安安静静蓄积力量，以在暑夏霜秋热情绽放，迎向来人。便如此刻。

我想没有谁不认识荷花，“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留得残荷听雨声”，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诗句，写尽荷花的大半生：它探出小小的花苞，它铺满亭亭的荷叶，它盛开，它枯瘦。生命的每一段都不孤单，层次丰富鲜明，初时蜻蜓立，盛时映日红，残时和雨声。

人们更赞美它的品性，“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淤泥里长出清莲，矛盾而和谐，这便是内在的力量。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在于出身，在于内心是否足够强大。你汲取能量，修身养性；崭露头角，不骄不躁；神采飞扬，成败得失各自精彩。仿若这荷花。

芦花在水边如一枝枝竖立的羽毛自由律动，合欢花掉落地上一丝丝生出离愁，石榴花凋谢了，狗尾巴花闲在路旁，而蓝猪耳和马缨丹热闹着初秋的花坛。

（纠正：上图中“马樱丹”应为“马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