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羡仙

陈程已经习惯在不到七点的清晨醒来。

今天是星期六，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淡淡的，那么幸福，那么轻快，他想，即便今天可能是个阴天，也没关系，他从未感到如此知足。

今天是个温柔如水的多云天气。

像往常每个周末一样，他经过林嘉的房间，带上环保袋，出发去晨光里的集市买新鲜的蔬菜、水果、鱼虾、花草……

二十天的生活，足以和集市里的每一个熟脸亲切问候，卖新鲜瓜果的，卖嫩绿色莴笋的，砧板旁围白色围裙的，水盆边套黑色长筒胶鞋的，不一会儿袋子里就满满当当了。

还有见他来，眉绽笑颜的卖花的阿婆。

“哪，为你们特别准备的。“

陈程的目光落在一盆盆绿色旁的透明玻璃瓶上，几朵明黄色、浅粉色、紫红色的雏菊迎着光，娇俏得让人着迷。

阿婆捧起玻璃瓶，交到陈程手上。

陈程把左手满满当当的袋子放下，就要掏钱。

“不用不用，哪。下周你们还在这儿哪天你们愿意到我园子里，帮我干点活儿。“

“真的！“陈程喜出望外，他俩对这乌托邦式的园子很是向往。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告诉林嘉这个好消息。

林嘉醒来的时候，陈程正走在他们最常流连的灰白泥桥上，林嘉说小时候喜欢从每一个桥洞里往下扔石子，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这是这次“试验”的倒数第二个周末，林嘉拉开窗帘，今天是个多云天。当一切的不真实变得渐渐真实，却到了快要离开的时候，在没有腻烦之前，真想，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冰箱贴上记录着他们的日程表，上午时间是读书会，傍晚他们会去街心公园附近的一家饭馆当临时工，报酬是一顿家常晚餐，至于晚上，很特别，回到家后便是他们的独处时光。

林嘉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两个鸡蛋打到盛着热油的锅里，看着它们形成完整的形态，边沿粘连在一起，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

她听到陈程回来了，在把他们的食物一一归置。

电饭煲的出气口冒着蒸腾的雾气。

林嘉接过陈程递给她的几只雏菊。她握着手里细长的花茎，看他打开水龙头，将水注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她喜欢这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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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们把”班“调到中午，约定好黄昏在后山山腰的石亭见。

林嘉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个时刻，她背对着暖金色的夕阳，斜阳照在上坡的小径上，陈程穿着最清逸的无领白色衬衣和墨黑色的长裤，朝她走来。

陈程知道一定会有这个时刻，暮色在他身后，流霞落满余光。林嘉坐在凉亭里，穿着白色流苏上衣和棉织烟青色长裙，等他走去。

林嘉站起来拥抱了他，恰如其分地开始一场仪式的前奏。

”如果在这里的日子就是我们的一生，我想我有责任给你一个交待。“林嘉看着陈程俯下身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用藏青色藤曼编成的指环，指环上缀着一朵深粉色的四叶花。

“等到12天之后，回去该去的地方，你还可以像来这里之前一样自由”。陈程抬头看着林嘉，霞光在她的面颊上留下浓重的色彩。

林嘉侧过头去，眼泪却不自觉地掉下来，“在那个世界，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自由。如果可以，我真想就在这里过一生。”

“所以，陈程，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勇气跟我一起往前走。“

陈程把指环套到林嘉的左手无名指上，却没有说话。

一阵南风吹卷了四叶花花瓣，吹散了林嘉目色里的霞光。

还好不是冬天，否则梅花就要落满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