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一家人

2017-10-25  本文已影响20人  清清小胖

下班进了小区,门卫赵婶远远地就给我摆手,走到她面前,她把声音压得极低,像是窃窃私语:那些生菜、油菜都长这么高了,你要吃赶快去薅去。

 我知道她说的是楼前边赵叔开垦的荒地,可我要赶快回家给孩子做饭,周末买的青菜还有很多没吃完。每天她见到我总是这么热情地招呼我,有时候我直接拒绝不要,有时候盛情难却就跟着她去地里采上一小把。

赵叔和赵婶在我们小区看门有七八年了,赵叔看门,赵婶做环卫工人。七八年,足以和我们小区里每一户人家都很熟悉了,谁有事情需要帮忙,赵叔赵婶总是很热情,比如谁家有东西要楼上楼下抬抬架架,谁有针线活需要帮忙,谁家需要什么工具找他们去借,老两口几乎都不拒绝。下班的时间,每一个回到小区里的人几乎总能得到赵婶热情的招呼。

  前段时间赵婶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摔断了腿,三个月过去走路扔了拐棍但依旧颤颤巍巍。

   俗话说黄鼠狼单咬赖鸭子,赵叔家的事情总是祸不单行。

 赵叔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先天性心脏病,七八岁时做了一次手术,到了结婚的年龄,找了一个条件还算可以的婆家,原想瞒住婆家人病情,结果因为总是嘴唇发紫被看了出来,那边担心她不能生孩子提出了离婚,结果离婚判完了,她也怀孕了。倔强的姑娘不听任何人的劝阻生下了孩子,而且坚决不给那边人说,一分钱的抚养费也不要,自己带着。据说后来她又嫁了一次,第二次又离婚了。从赵叔在我们小区看门开始,就见他带着外甥生女,体弱多病的大女儿刚开始还打点零工,后来因为心脏做过手术的地方又复发,又做手术,好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在小区里溜达着玩,偶尔帮老两口做做饭,那些日子,六十多岁的赵叔打了两份工,每天十一点睡觉,四点钟就起床,为一个工地上的工人们做饭。

据说大女儿的那一次手术报销完依旧花去了四五万,花光了老两口所有的积蓄,又欠了一屁股债。赵叔特意找到我,让我帮他向民政部门写一个贫困救助申请,可是申请写好了,他们所在的村委会连章也不给他盖,丝毫不含糊的告诉他,民政部门根本没有“救助”这一说。

 他无奈地给我讲到事情的经过,恰好大姐的一个同学在那个街道办事处工作,她很热情地帮着盖上了章,还帮他们申请了一个低保。

 低保领了三年多,刚开始是赵叔一个人的,后来又加上了赵婶,一年三千多块钱,对于生活拮据的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收了,从此,赵叔和赵婶就觉得我帮了他们的大忙,没有什么之前的东西,他们总是今天给我一把菠菜,明天给我一把芫荽。过年过节,我们也给赵叔送上两瓶酒外加几包点心。

 谁知今年不知道哪儿的低保出了问题,据说是因为村干部徇私舞弊,把低保给了并不困难的自己人,于是整风运动一样,各个村都刷下去好多原来正享受着低保的人,赵叔一家也在里边。

他又找到我,我又问了大姐的同学,那个姐姐告诉我,他应该去找村委会,真正困难的低保户村里都留着呢。

 可是事情在他们那儿卡住了,赵叔觉得村干部腰缠万贯,送两条烟人家也不稀罕,不愿去找,他的儿子也是老实巴交,一句“找也白搭”,就没有了下文。

 前段时间赵婶摔伤腿,又花去了一万多。他们家的房子拆迁了,安置费儿媳妇一把领走,老两口一声也不敢说,赵婶在床上躺了许多天,都是赵叔忙前忙后,很少见他们的孩子来帮忙,二女儿一个星期来一次,又刷又洗,天天在他们面前的大女儿却很少干什么,只是到点娘儿俩就来吃饭。大女儿手术后身体康复了一年多才出去找了点零工租了个房子,以前一直是和父母和她的女儿四个人横着睡在我们小区门岗一间房子里的一张床上。据说她曾是粮局的职工,我告诉她准备好自己的材料去申请一个经济适用房,哪怕第一次摇不到,但总有希望。只见她去问过一次,说人家告诉她经济适用房这会儿没有,就再也没去过。和这个大女儿每天见面但说话不多,尽管她见了我也很客气,因为每次说不到两句她就会掉泪,她觉得自己命运多舛,大多数是父母的错。

 赵婶的腿摔伤后,常常听到他们一家人的吵架声,赵婶想洗脸,想洗脚,想洗澡,伺候赵婶几乎全靠赵叔一个人,老头儿稍一表现出不耐烦,赵婶就会擦眼抹泪,儿子儿媳还有她的大女儿都不敢支使,只念叨二女儿。他们的儿子本来有个三轮车给别人运化肥,结果因为超载,被交警队扣了,三个月过去了,车扣了不去处理,新车买不起,他也失业了,心情不好,四十岁的人了每天垂头丧气。

  他们家的事儿就是这么累人。

一直对他家充满怜悯,但这些事却不愿再去帮他们。只是偶尔给赵叔一些可以回收变卖的废品,给养伤的赵婶买点营养品。

 听说过许多寒门贵子的故事,但寒门里出身的赵叔的外甥女儿却没有一点要自立自强的意识,常常见她跺着脚和赵叔吵架,甚至和妈妈互殴,抱怨为什么要生下她。每天放学很少见她学习,不知从哪儿拾了个手机,着迷一样在小区楼下蹭网,高中考了个副榜,学费多拿八千,她的妈妈珠泪涟涟的和我说起,问我能不能找个在那个学校上班的同学照顾一下,我的同学说这个不能照顾,因为副榜的不是她一个,但是学校里有贫困生救助,入学后她可以申请。谁知这个虚荣的小姑娘不但不写申请,还哭着闹着坚决不让老师知道家里的情况。

 一件事接一件事,赵叔赵婶的日子总是那么难。赵婶不能去打扫卫生,低保被取消,四个人吃饭,只有赵叔那一点看门的钱,两个老人满头白发,总是让我觉得特别可怜,但我真不知道怎么帮忙了,对子女的教育,他们欠缺的不是一点点。按照正常的逻辑,遇事的时候最应该的是一家人抱团取暖,克服难关,但他们一家人,总是毫不吝啬地把自己最恶劣的一面展示给家人。

  “哀其不幸”,却又有点“怒其不争”,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价值观,我改变不了他们的生活模式,但总觉得生活到现在的状态,责任有他们自己的一多半。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