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琐记】虚惊
记不得哪天开始,我的胸部疼痛,平时几乎没有感觉,当脱穿衣服或洗澡时不小心按压或触碰到,又痛又胀。抚摸它,隐约有硬块;观察它,乳头红肿,周围三五小米粒似的疙瘩挺立。是发炎了吗?涂芦荟胶试试。几天后,非但没有好转,竟然发展到走路、扬臂、甚至翻身都不舒服,我知道,必须去医院了。
我是属于典型的“外强中干”的人。从小,我就害怕打针害怕流血连在手指上挑根刺都不敢看,对于医院,更是本能地抗拒:医生面无表情抽丝剥茧般的问讯令我心惊肉跳;周围人探寻的目光让我莫名的尴尬;素朴的环境、幽深的楼道、病人各样的脸使我无端的怀疑人生……所以,身体不舒服,不是万不得已,我是决然不去医院的。
“周末,我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说这话时,自己都被震惊到了,随后,便是无端的恐慌。
上午,去四中阅卷。午休过后,先生说,准备准备,去医院!
这会儿就去?我又开始犹豫。
天气阴沉,预报中的雷阵雨终是没有到来。
挂号,取号,径直去往妇科诊区等候。年轻的医生望闻问切之后,向推门而入的医生问道:“×姐,您看她的情况——”那医生匆匆进到里间,似乎并未听到。我的心里一紧。
“你这样,”年轻医生在单子上写着什么,“你另外取一个号,去外三科看吧。”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的心咚咚直跳。
“去那边看看,那里看这个比较专业。”
“不管什么,我都要面对!”我对自己说,没有理会外面玩手机等候的先生,独自昂首向挂号机走去,颇有几分悲壮。
重新挂号,取号,去外三科。外三科,挂号机上的名字还叫“肿瘤外科”!
医生是一个和善的中年男子,让我的心也放松了些。他问明情况,边给我开单边说,我需要去做一个手术,结果出来可以去住院部二楼找白医生。
交了费,找到先生,一起在B超室外等候。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但这足以让我平复波澜起伏的心。
等到快到我时,我来到1室门口等候。只见有两个身穿警服的人,和值班护士简单交流后匆匆走过来。在与他们目光交汇的刹那,我认出了其中一个,他也认出了我,我们同时惊叫了一声。
那是09届的伟。细高的个子,白净的脸,只是,眼神坚定而温和,使人感到温暖。记忆中的他不爱学习、性格急躁易怒,不懂自律爱与同学发生争执,对老师的苦口婆心完全不理会,脾气上来大有“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气势,大概初一都没上完就辍学了。后来参军到了部队,五年之后分配到了派出所。
他对我说,17年复原工作,如今已娶妻即将做父亲;他对我说,老师,有事您说话!
我感慨着,部队真的是一所大熔炉,而每个人都是一颗种子,只要找到适合的土壤,都会开出灿烂的花。
我终于来到检查室。布帘的后面,一男一女两名医生在工作。男医生眼盯着电脑,头也不回地,频率极快地说,把门关上,躺到上面,朝向我。
哦,好紧张,好尴尬!我想,我之对于他,只是一滩肉吧!
我按照他的要求,抬手,翻身。他问,之前在我们这检查过吗?
我应了一声。
“那么,之后怎么处理了?”他依旧是表情淡漠。
“没,没处理,不知道——”我不知如何回答,大脑好像短路了一样。
“0.9×0.4,”他把图像固定在某处,向旁边的女医生报告着数据。我斜眼看去,一个类似生物课本上的细胞的形状赫然在目。那样子,就是一个肿块!
男医生又锁定了几个目标,又报告了几个数字,而我,却再也听不见,只感到自己的心跳。
“好,起来吧!”他扔过来一团纸。
“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惶惶然。
“去问医生!”他递过来一张纸。
我手里攥着那张纸走出来,对迎面走来的先生说,肯定有问题!
先生拿过去,我说了句,走,找医生!便匆匆逃离。
先生追上来,我描述着刚才医生的神情、语言。先生说,没事,不用太紧张,乳腺增生罢了。
真的吗?
他把诊断书给我,我望了一眼,下方的结论处有好几行!我隐约看到“结节、边界”便不敢再看,翻开手机,百度“乳腺结节”,上面说“边界清多半是良性,边界不清多半恶性”。
“快给我看看上面的边界是清还是——”先生不说话,拉着我来到住院部,二楼,医办室。
“请问,哪个是白医生?”
“我是。”对面一个30余岁的女医生应道。她大眼睛,眉宇之间透着温婉慈善,长长的麻花辫随意地挽起,有一种古典的美。
她看了看诊断书,说,问题不大,乳腺增生,多发性结节,但是都比较小,不用处理,记得复查就好。
那一刻,心中万千情绪终于得以释放,一股浊气喷薄,呼吸显得顺畅。
“那,为什么会疼?”
“疼和结节没关系,是乳腺增生所致,回去热敷,必要时吃点药,平时注意调节情绪。”她的声音轻柔,眼角、嘴角都流淌着笑意。
“谢谢你,医生!”我看到了她胸前的工牌:白梅。
太阳不知何时穿透了乌云,撒下细碎的光,两旁的行道树苍翠蓊郁,路上的人们来来往往,各忙各的事。
这次检查,尽管是虚惊一场,我却经历了波澜壮阔的情绪变化,从此,我会更加珍爱生命,感恩拥有,一路修行。
“从今天起,我们每年做一次体检!”我说。
那语气,坚定又不容置疑。这,是对生命的妥协,还是对岁月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