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镜1

2018-05-20  本文已影响0人  风海菊樱

匿名论坛里每刷新一次就会多出好几个新跟帖,对于一个资深追星族来说,“兔区”的存在是非常必要的。而我所在的帖子,是某国内组合的粉丝聚集地,大家来自五湖四海,隔着现代科技顶尖超薄化的手机屏幕,穿上一模一样的匿名“马甲”,聊着共同的话题。匿名的好处在于,大家平时在微博、空间上不太敢说出口的话,都可以在这里吐个痛快。无论是抱怨生活,或是对某一个组合成员的不满,倾泻在这里,没有人会管你,因此大家亲切地称之为“垃圾场”。

无聊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他们正在聊的话题我不是很感兴趣,因为我是一个唯粉,只有在我的爱豆出现在话题中的时候我才会下场和他们一起讨论。他们在说组合里另一个人的萨克斯。

我本来想关掉手机去卸个妆爬上床,目光停留在帖子里扫描到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一个新跟帖,“我对于萨克斯的印象只有那首《回家》了”,我看着这句话老半天,呆坐在那里,想起了很多往事。

《回家》这首曲子我听过,那是在高中的时候,穿着麻袋式丑校服的学生们坐在拥挤的教室,风扇哗啦啦地在转,除了风扇的声音外便只有沙沙的写字声。所有人来到这里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考大学。

那个时候很常见的便是住宿生了。家离得远的、父母没时间陪的、乡下来城市的,总的来说都是些要么家境不怎么样要么不怎么被父母爱的孩子,只有这样一批人才会住校。我就是那群来自乡下的可怜虫之一。

三节常规晚自习后,走读生会全部收拾书包走掉,光影万重的校门外是一整条街的流线型汽车,在家吃完晚饭的孩子家长站在车旁等着自己家的心肝宝贝背着沉甸甸的知识走出校门。见到孩子的那一刻他们会说,“累不累?书包给我。”

这样的场景我见了太多,走读生放学的时候我有时也会溜出去在路对面的小型超市买点小零食,回到教室欢快地嚼起来。但是我要控制溜出去的时间,因为住宿生还要上第四个晚自习,直到晚上十点钟,大家才能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寝室,短暂地洗漱过后打开台灯继续奋战。

我不喜欢的是学校的大铁门,每次不舍地流连着校外的霓虹灯,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却只能委屈地回到铁门内,仿佛被禁锢了一般,没有干净得反射出耀眼光芒的汽车,也没有父母笑着接过我的书包。“嘎吱”关门的声音切断了我所羡慕的,外面的一切。

住宿生终于可以回寝室的时候,全校的广播都会播放那首著名的萨克斯曲《回家》。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它叫这个名字,我总是在皎洁的月光下踩着自己的影子,耳边就响着这首歌。有时候会仔细地听一听,但只觉得安详,像是母亲轻柔地抚摸沉睡的孩童,温暖和爱意流淌在孩子的身上。

知道歌名之后我却再也不敢听了。

有的时候,生活就是那样残忍。你明明知道自己回不了家,像是一个被丢弃在外的可怜虫,数十上百个可怜虫下了专属于住宿生的晚自习后,却还要被迫听见这首悲伤的歌。

歌曲名叫《回家》,可互相踩着影子沿着树影斑驳的小路走回宿舍的我们,哪回得去家?

这首不合时宜的歌曲就这样陪伴了我孤独无助的三年。每当被这首歌疯狂缠绕的梦魇发作时,我都会想,如果我不来上学,那又会怎样?起码听到《回家》的时候,想回就能立刻吃到母亲做的饭菜,听父亲在餐桌旁唠叨着给自己讲生物化学知识,这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过于简单,毫不费力。

可是当你真的走不下去的时候,你会出现幻觉,到手的未来闪着灿烂的金光,不远处父母站在自家汽车的旁边向我招手说,“你回来啦,书包给我拿。”

我无数次幻想过这种场景,在这种高度自我蒙蔽的状态下,我考上了大学。

其实故事没有结束,因为我现在正躺在距离家乡足有一整个中国的外乡打着这行字。我很久不再畏惧了,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也没想太多,没有任何中心思想和意义,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写下来,以后就要忘了。

记下来,那些身披银白色月光前行的夜晚,和自己的坚毅执着的背影,就一直被刻在这里了。

我很想家。

2018.5.20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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