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十四）

（郑重声明：首发原创）木青刚转业分配到这家建筑单位，一家三口就住在单位锅炉房的旁边，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平房。三块木板搭着就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小床，三人勉强能铺开着睡。一个简易的花布小衣柜，还有父亲魏有福给玲子刨的一个小圆木桌，四把小板凳。这就是玲子的全部家当。做饭吃饭腾不出地方，玲子让木青在门口搭上一块棚布，做了个露天的小厨房。床小半截，脚丫子总悬在半空中，夏天还好过，冬天睡得正熟，一不下心碰到暖气主管。玲子和木青每每在深夜被烫醒。在别人看来寒酸的日子，玲子那时候心里却不觉得什么。自己做主、自己安排，小是小了点，但这才是属于自己的家。

小平房旁边紧挨着的是一个小锅炉房。除了冬天供暖，还给单位职工做福利，每日早中晚供应开水，凭票打水。烧锅炉的师傅姓白，是个热心人。看到隔壁木青一家三口初来本地，日子过得不容易。总是偷偷地留下钥匙，晚上没人的时候，让玲子一家人随时可以过来洗澡，不要洗澡票，打热水也就免了。

玲子不好意思，总感觉偷偷摸摸地，好像白沾了公家便宜似的。又怕万一被周围的熟人撞见，背后说三道四。其实省一分就是一分，玲子让木青带着阿华晚上去洗澡，自己却很少去。

玲子给白师傅隔三差五，就送一些新鲜的蔬菜。白师傅推脱着不肯要，他总是笑着说：“你们小本生意，再不要见外了。”后来，玲子就让阿华给白师傅送过去。

阿华推开了锅炉房的值班室木门，走了进去，顺手就把菜放在了角落里，只留下一句话：“白伯伯，我妈说今天菜剩下了，卖不出，扔了也浪费，你可别嫌。”还没等白师傅反应过来，阿华就跑了。

这是妈妈告诉阿华的，和爸爸去锅炉房洗澡、打水，没花过什么钱。但是不能光沾白伯伯的便宜，人家对你好，你也要对他好，这叫礼尚往来。时间长了，白师傅拗不过玲子，就欣然接受了。他慢慢也懂了，在他这里的一点小事，在玲子那里终究是个大事。

在这个世界上，玲子始终相信，善良是人的本心。即便是陌生的人，在茫茫人海中，它也会让彼此莫名地靠近。人总难以避免陷入各种窘境和苦难。有人伸手拉一把，就能挺过。迈过一个又一个坎，继续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