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在前面
灵魂在前面——读雷平阳的《哀牢山的雨季》
《哀牢山的雨季》/雷平阳
——《云南记》,P197页
《哀牢山的雨季》
抗战那些年,西南联大在云南
教授研究庄子,但性格乖戾
一个匪首深知他的嗜好,五斤鸦片
请他写母亲的碑记。那是哀牢山
瘴气和流疾,重重笼罩的时候
十步之内,就有一个人,在地上喘息
死去,变成坟。他坐上桥
从昆明出发,走了半个月
山一程,水一程,灵魂在前面
跑得飞快。轿夫们说:“这个人不重
我们就像抬着空桥子!”
是的,教授的骨头很轻
他在那儿,一住就是半年
直到湿漉漉的雨季,过去了很久
这才依依不舍地启程。他写的碑记
我去查找过,荒草丛中,有着
我们久已生疏的华美、哀叹和感恩
杀人如麻的匪首,躲在母亲的白骨下
是一个值得缅怀的英雄和孝子……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眨眼,又是一个轮回
依照惯例,这首也分分节(依然的,高手请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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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那些年,西南联大在云南
教授研究庄子,但性格乖戾
一个匪首深知他的嗜好,五斤鸦片
请他写母亲的碑记。那是哀牢山
瘴气和流疾,重重笼罩的时候
十步之内,就有一个人,在地上喘息
死去,变成坟。他坐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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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昆明出发,走了半个月
山一程,水一程,灵魂在前面
跑得飞快。轿夫们说:“这个人不重
我们就像抬着空桥子!”
是的,教授的骨头很轻
他在那儿,一住就是半年
直到湿漉漉的雨季,过去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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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依依不舍地启程。他写的碑记
我去查找过,荒草丛中,有着
我们久已生疏的华美、哀叹和感恩
杀人如麻的匪首,躲在母亲的白骨下
是一个值得缅怀的英雄和孝子……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眨眼,又是一个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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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有许多隐喻。有很多“不愉快”的审美,和现实。
作为教育人、云南人,我对西南联大有亲近感。也听了一些联大的故事。
有一位领导,学而有术。常讲西南联大的故事。其中讲刘文典的几则,印象深刻:
一日防空警报又响,刘文典躲突袭。跑到一半,想起陈寅恪视力欠不好,身体又差,便领着学生回身去接应。突然在人群中发现沈从文,大怒:你跑什么?我跑是因为我死了没人能讲《庄子》,你跑什么?
沈从文要升教授,刘文典怒道:陈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该拿四百块钱,我该拿四十块钱,朱自清该拿四块钱。沈从文不值四毛钱!他要是教授,那我是什么?
他讲:“沈从文是我的学生。他都要做教授,我岂不是要做太上教授了吗?”
——我们听段子,经常漏了“他讲”这一段。关键之处是“沈从文是我的学生”。没有了师生关系,这些段子,就真是段子,而不故事。
世事多是如此。
故事里,是“杀人如麻的匪首”。
躲在母亲的白骨下,是“值得缅怀的英雄和孝子”。
而这都不关键,关键在于:故事。唯有故事能够流传,能够承载,能够打动和动摇人心。
文以载道,应该是故事以载道。但“道”是什么?
想起朱熹晚年,对待他人求写墓志铭的态度。“吁嗟身后名,于我如浮烟!”
——如果有可写的,那是他的行为有值得后世效法之处。现在人都是浮夸地赞美亲人,真有大功大业,天下人都知道了,何必写。况且,做人行善都是本分事,何必把它写下来!
(抄自知乎《王路:王霸义利》)
或许,关键之处在于,今天是否又轮回到了“瘴气和流疾,重重笼罩的时候”?
世事是否永远在轮回,而无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