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听不见(十三)|香远泽厚

团团睡着的时候林雪正急得要发疯。

孩子就是母亲的命。如今团团丢了，而且是丢在自己和孟晨吵架的时候，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团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如果团团再也找不回来……如果团团被黑社会弄残废沿街乞讨……各种各样的拐卖儿童的负面报道就像无数条毒蛇在林雪脑子里纠缠，从发现团团丢失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她眼泪始终没停过，自责和悔恨仿佛两只手拼命撕扯她的心。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花时间和孟晨吵架，她一定会好好地陪伴团团，她一定要给团团买最好的GPS定位仪……只要她的团团能平平安安回来。

林雪在家里备受煎熬时，石涛和派出所的民警们并没有闲着。通过小区监控录像他们确定了团团走出小区的时间、走时的状态，并且第一时间把视频发给其余在岗警员。不只他们这个派出所，附近两个派出所也联合行动，以石涛和林雪家的小区为中心向四周展开搜索。

问题难就难在这片区域位于南城三四环之间，地理位置虽说属于“城里”可治安和设施则属于城乡结合部水平，新建小区里面和小区外面天壤之别。出了小区再想找个监控设施就只有依靠道路交通摄像头，还只能是十字路口才有。所以石涛的同事立刻联系了市交通大队，协调人手调取交通摄像头。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尽力寻找。从警多年，林雪脑子里那些可怕的想法对警察们来讲可不是新闻报道那么遥远而是真实发生过的案件，他们比林雪更清楚时间的宝贵。

两个小时过去了，搜索丝毫没有进展。除了小区门口的摄像头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摄像头捕捉到团团的行踪。孟晨一直跟在石涛身边，可他不管离婚前还是离婚后都没有认真带过孩子，因此对搜索几乎提供不了实质性的帮助。

身为父亲他也着急也想尽快找到孩子，于是只能不停地给林雪电话。

“你有没有带团团去过……”

“有没有带团团玩过……”

“你有没有带团团吃过……”

每次问完问题之后孟晨总要附带着埋怨林雪两句，因为和警察在一起所以他说的话还不算太难听，可是电话另一头的林雪清楚地知道这是孟晨惯用的伎俩——通过指责他人达到撇清自己责任的目的。

虽然国内对孩子监护失责这件事上还没有出台相关法律处罚0失责父母，但是对于大部分父母来说最难受的是良心的责罚，所以孟晨想都不用想就把责任推给林雪。

林雪原本因为团团的事极度自责发誓再也不和孟晨吵架，可当孟晨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电话里说出“你怎么当妈的！”、“你让老孟家断了后！”之类的话时，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把丢失孩子的痛苦与自责一股脑转移到孟晨身上。

她疯了一样对着电话大吼：“姓孟的！要不是你跑上门来要车号团团怎么会离家出走？我告诉你，团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你给我等着！”

孟晨的骚扰终于停止了，不是因为被林雪吓住了而是因为有人找来了。看见陆瑶时孟晨故意把手机听筒稍稍离开耳边，让逐渐走近的陆瑶刚好能听见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女性声音却又听不清楚具体内容，等陆瑶脸上露出凝神细听的表情时孟晨再若无其事地挂上电话。

他就是要刺激陆瑶，哪怕她肚子里正怀着他的孩子，第二个孩子。

林雪就是孟晨套在陆瑶脖子上的一根绳子，只要陆瑶闹得过分了他就往紧一紧绳子，要么故意当着陆瑶的面给林雪打电话，要么干脆往林雪那边跑一趟。

陆瑶属于第三者成功上位的典型，让孟晨离婚又再婚的成绩反而让她充满对孟晨的不信任，并且有了这辈子挥之不去的危机感——林孟复婚。每当孟晨在她面前表现出“还是林雪好”时她就会立刻停止胡闹重新温顺起来。

比如这一次，因为新房是不是应该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两个人大吵一架，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孟晨就联系了林雪，表面上是背着她却又总是有意无意让她听见个只言片语。在“前妻”面前，陆瑶不得不暂时放下她对房产的独家署名权，不过她可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女人。但是她也知道，房产的署名权有个必须的前提，那就是“孟太太”的身份。这可是顶顶关键的要素。

如今孟晨出来大半天还没有回家，陆瑶立刻打电话追问，当得知团团走失后她就坚持要过来帮忙寻找。

陆瑶刚怀上孩子不到四个月，孟晨好歹也是第二次当爹知道前面的三四个月需要静养保胎，所以不让她来。可是孟晨越是不让她来，陆瑶越是坚持要来。最后就变成眼前这一幕——直接追到身边来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还给孟晨带来了一煲汤。

“还没找着吗？”陆瑶一脸关切地问石涛和他的助手，一位刚毕业的见习女警，手里却没闲着而是给孟晨倒汤。

陆瑶没有什么文化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真正是眼快嘴快手快。她一方面不停向警察询问消息顺带埋怨林雪这个亲妈怎么还能在家里坐得住；一方面让孟晨喝汤，说你就是再着急也要先照顾好自己；一方面说她自己正怀着团团的弟弟，刚刚三个月；一方面表示自己坚决要帮忙寻找，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孟晨他也要坚持到最后。说得孟晨忽然间有了愧疚感，说得见习女警都开始感动了。

女警察看着陆瑶一通忙活，于是建议她就和孟晨守在十字路口，这里人来车往信息流大，旁边是个小吃店能让陆瑶坐下休息，孟晨可以站在旁边拿着手机里孩子的照片询问过往行人。

石涛任由助手安排，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石涛和助手继续往前寻找，女警问他是不是刚才的安排有问题，石涛说没问题。他不是对助手的安排有问题，他是直觉的不喜欢孟晨和陆瑶这对夫妻，尤其是那个陆瑶，与他的前妻简直是同一类人。不管她们多么善于伪装和表演，他都能看透皮相看穿本质。

林雪没有了孟晨的骚扰也就没有了搜寻第一线的消息，于是她打电话给石涛。石涛不得不把陆瑶找来的事告诉林雪。林雪听后异常平静，仿佛石涛嘴里说的男女是一对与她无关的陌生人，仿佛刚才疯了一样对着电话吼叫的人不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