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谶语

文/齐州三爷

第九十一个故事：瓶中谶语

五代后唐中宗年间，南唐涟水军统领老徐奉命修筑涟水城。只因那几年中原换了后周王朝，世宗柴荣雄才大略，神武明智，是个英明君主，登基后招兵买马积草屯粮，准备大举收复各地，所以南唐中宗非常担忧。

　　老徐是个老将，久经战场，才略倒也不错，只是年纪大了，老婆多了，子女多了，房子也多了，便暮气深沉，得过且过，有了骄堕之心，在金陵城领了圣命，回到涟水军，便嘱咐属下去官库领钱，预备砖瓦石料，在前线修筑工事。他自己倒没怎么放在心里。

　　这天下午，属下副将匆匆来报：“禀将军！属下们在城外发现了一座古墓。”，“古墓？这有什么稀奇？挖开把棺材弄到一边埋了不就得了。”老徐懒洋洋说。

　　副将小声说：“属下自然明白，只是那人棺材有点古怪……”，“古怪？！你别吞吞吐吐的，难道里头有什么陪葬宝物不成？”，老徐心中一动，起身说：“带我去瞧瞧！”

　　俩人骑马带着侍卫来到城外，果然见一座高耸的古冢已然挖开，棺椁散落了一地，墓坑里灰浆遍地，臭气熏天，周围一群兵士围着看，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老徐皱了皱眉，大喝一声：“都让开！”，众人见将军到了，纷纷施礼躲开。

　　老徐细致瞧，墓里并没有什么珍宝金银，只有一对古钱破铜镜，那些漆器衣服早已腐朽不存了，有点生气：“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还大惊小怪！”

　　副将一努嘴，手下呈上一只斑驳陆离的铜瓶，副将陪笑道：“您瞧，这东西奇怪得很，属下们都瞧不出是什么，请将军大人示下。”，老徐嗤笑道：“不就是个瓶子嘛。”

　　话音未落，却见副将双手握住瓶子使劲一转，咦？！里头又露出一只小瓶子，原来是套中瓶，里头的小瓶金光灿灿，光华夺目，仿佛赤金打造，非常精致，这下连老徐也看呆了，这物件必然有来历！老徐接过来掂了掂，分量不对，不是金的，瓶口瓶底上篆刻了精巧纹饰，老徐正瞧着，忽然发现瓶身上有几行隶书小字，写的端凝庄重，不同凡品。他惊讶地读了起来：

　　一双青鸟子，飞来五两头。借问船轻重，寄信到扬州。

　　老徐纳闷：这句话说诗不像诗，说词更不是词，也不像顺口溜，什么意思呢？副将也略认识几个字，见状凑趣道：“这像是句吉利话呢！祝将军官运亨通，福寿双全！”

　　老徐心里有点含糊，脸上哈哈笑着，叫人拿了瓶子回家。把瓶子陈设在书桌上，越想越觉得这物件离奇，便请来城里几位渊博名士请教，几个人围着瓶子看了半天，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没几天，城里上清宫的道长来徐府打醮，为首的道长待了片刻就说：“将军大人，您府内有不祥之气，近几天有什么奇遇么？”

　　老徐一怔，赶紧命人把瓶子拿了来，道长凝神细观，就是一惊！他沉吟良久，摇头道：“天数已定，将军多保重啊！此诗正应在您身上，今后千万不要去扬州府”，老徐再问道长就不言语了。天长日久，老徐也就把这事儿忘了。

　　谁知道第二年，后周世宗柴荣大举进攻南唐淮南之地，南唐中宗大惊，立即调兵遣将，因老徐是老将，便下旨将其调往扬州府，为前军主将，老徐猛然想起前一年道长的话，犹豫良久，可圣命难违，老徐只得带兵前往扬州驻扎。不久正碰上后周的大军骑兵主力，大战一场，南唐军队抵挡不住，丢盔卸甲大败而归，老徐也在乱军之中被杀，脑袋被后周大将砍成了两半，坠马惨死。

　　南唐兵败如山倒，中宗只好上表求和割让淮南之地，老徐的尸体也被部下花钱买回来，装载在大船上拉回了扬州。同僚们都说，老徐战败身死，正应了瓶子上的谶语，家人非常厌恶，想找到瓶子毁掉，全家人翻腾了三天却一无所获，那只诡秘的瓶子，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800多年后的1987年秋天，长沙市望城铜官展开了一场长沙窑考古发掘，结果人们在唐代长沙窑窑址发现一件形体比较完整的瓷瓶，瓶上赫然写着四句诗：

　　一双青鸟子，飞来五两头。

　　借问舡（船）轻重，寄信到扬州。

　　也就是说，在南唐时代古墓中发现的那个瓶子，很可能就是“批量生产”的唐代长沙窑瓷器中的一件。现代考古跟古籍中的悬疑故事就如此透过时间的漫长悠远连接在一起，便成了历史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