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9-13

    这一段时间，总想记录点什么，每次开头“爸爸已经在ICU第____天了”就写不下去了，这个数字在不断变化，直到现在，你再也不在ICU了，也不在尘世里了。

    爸爸，对不起。最后的日子，我不知道最优选是什么，只是心痛最后你所经受的一切，也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有没有会错你的意。你的生命是这样强韧，却又在我以为你还会挺过眼前这一关时戛然而止。

      爸爸，对不起，这些年尽管我常常去看你和妈妈，带好吃的，却真正关心你太少了。知道你有白内障了，总想等你差不多看不见了再带你做手术，不知道您白内障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只知道你洗的碗、盘子越来越不干净了，试探过几次您的视力，好像也没太影响生活。你自己也一直没有吭声；用嫌弃的语气说过你这几年身上的衣服怎么常常油污污的一片；也窃笑过你已经没有思想只管自己的吃喝了。对不起，爸爸，您应该是眼神越来越不好，心脏越来越衰弱了。进ICU前，那个银耳甜汤你想多喝几口，我却怕水分摄入过多加重你心脏负担控制着你，你就瞅了几眼，也没有啥异议。爸，你一直就是这样好脾气，这样随遇而安，这样忍耐，这样啥都不说。要是早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喂你吃饭，早知道在ICU的这两个多月您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说话，我会啥都给你啥都答应你。

    父亲节那天，你已在住院，我特地买来了佛跳墙，小砂锅装着，热乎乎地送到你面前。幸好不善表达感情的我那天却笑嘻嘻地告诉你，今天是父亲节哦，给你加个好菜。但你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风卷残云般吃光，甚至一只鲍鱼咬了很久很久，努力地把它吃完后，对别的食材也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我当时还有点失望，有点暗暗埋怨你辜负我一片好心。但后来，你就一天比一天衰弱，直至进了ICU，开启了你跌宕起伏的人生落幕。爸爸，也许你拖着你那不堪重负的心脏和二阳对身体的打击，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吃这顿饭了。

    今天凌晨，放在书架上的我的一个小相框突然“啪嗒”一声倒下来。我突然意识到今天已经是民间所说的“头七”了，我的爸爸有时爱开玩笑，爸爸，是你来过了吗？我对着空空的屋子流着泪喊：爸爸，爸爸，我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你自己拿，自己选……

    爸爸，您来过，精彩过，我们记得你，您就还没有离去。一个人真正的逝去，是他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至少，在我到生命的终点前，不会忘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