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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守墓人

2017-12-22  本文已影响994人  孟小满

                        文/孟小满

(一)

一场暴雨侵袭了整座村庄,葱郁的树木被洗得更加青翠,低矮的树木被打击得低下了头。雨水汇集到沟渠,顺着山势而下。

短篇|守墓人

山脚处住了一户人家,房屋由茅草、泥土墩构成,配合着雨水的击打,屋前的沟壑处也泛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我为了此次调研活动,翻山越岭,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这个地方。这场大雨,让我的身子全部浸湿,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四周虫鱼鸟兽的叫声已经听不见了。

推开门,入眼的是极其简陋的家具:一个灶台,一口锅,一个方桌,一张床,一张长条凳,两个碗和几双筷子。

床铺叠的很整齐,标准的豆腐块,家具和门口的柴火儿也理得十分整齐。

“请问,你是李军吗?”

“我是。”回答我的是年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趁着余光,可以看到他皮肤黝黑,左脸上有一块狰狞的疤,靠近眼角下方,不瘦不胖,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

“你是过来调研的吧?请坐吧。”

我踱步进去,坐在长条凳上。他接了一碗水放到我面前,然后坐下,叼着旱烟,看着墙壁吸起来,一会儿的功夫,整间房都氤氲在烟雾中。

我拿起碗喝了一口,双臂持碗悬置空中,问道:“三年了吧?”然后迅速的喝了一口水,掩饰不安的情绪。

来之前,我就打听过他的事,那件事是他心中的一块疤,不能被轻易触碰,否则一旦爆发,就会引起“海啸式”的波浪。

此时天已黑了,那头的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见烟头的红星越来越亮,屋内的烟味也越来越浓厚。屋内的气氛也越来越沉闷,安静到仿若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只有一盏煤油灯亮着。

我以为今天的会话会以沉默结束,整个人都有点闷闷不乐。这时,他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是啊,三年了!”根据声音判断,我知道他情绪低落。

顺着煤油灯的微弱灯光,我看到一滴泪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晶莹的泪珠在灯光下格外闪亮,左脸的疤也微微颤动着。

“这个故事有点长,我也不想提,明天再说吧!”

“好,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只是,这次过来调研,想把当年牺牲的烈士事迹整理成稿,让更多人知道他们。”

他转过头看着我,双眼如同鹰隼般,仿若想看出猎物是否值得抓捕。沉默几秒,他慢慢地走过来,靠近我,将嘴里的烟雾吐到我的脸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丝毫看不出刚才哭过的事儿。

“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缓慢地走到桌旁,坐下来,双手掩面。

(二)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整个叙述过程,时断时续,我把它复述过来。

李军说,当年二人从穷乡僻壤闯荡出来,在小镇上做些小生意糊口度日,直到征兵宣传的到来。发小从小都想成为一名军人,他觉得穿着军装,扛枪打敌人的男子十分帅气。

在发小的“怂恿”下,二人一起报名参军。面试官说二人苗子不错,如果想好就去报到,他会让二人顺利通关。

就这样,二人开始了军旅生涯。刚去的第一年,他们两个人都被分到了新疆,那个地带冬季最难熬,值夜班的时候,整个人冻成了大冰棍。第二天起来,眉毛上都是白色的霜。

当然,二人在军营也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不操练的时候,李军就拿出二胡拉一曲,发小就跟着合唱。

记得发小说过,等回到老家,一定要来一场二人独奏会,让父老乡亲看看他们也混出了一个人样。

本以为两年的参军生涯能很快过去,一场蓄谋已久的暴乱展开了。

当日,新闻上播报:20时左右,在新疆乌鲁木齐市发生打砸抢烧严重暴力犯罪事件,造成众多无辜群众和一名武警被杀害,大量群众和武警受伤,多部车辆被烧毁,多家商店被砸被烧。事实表明,这是一起由境外遥控指挥、煽动,境内具体组织实施,有预谋、有组织的暴力犯罪。

很快,二人就被派去制止暴乱,跟电视剧上演的版本一样,犯罪分子疯狂开枪。那是一场恶战,在护送人民群众转移的过程中,李军负伤。

当晚下着暴雨,所有人都被保护在商场里,发小在门外巡逻,当发现犯罪分子靠进商场一楼的时候,事态已经非常严重了。

在撤退的时候,为了掩护李军,发小替他挡了一枪。这一枪正中眉心,发小瞬间倒地,救援部队赶来的时候,已经回天无力了。

他说那天晚上,守着发小的尸体,把所有的二胡曲子拉一遍,雪开始下了起来。天色真白,厚厚的一层,把整个驻扎基地照得通亮。

顺着脸颊流下的眼泪,瞬间凝结成冰,头晕目眩,耳畔回响的是发小说过的话:“如果我死了,你替我照顾母亲,下辈子再回报你。”

不知道在雪地里躺了多久,等醒过来的时候,李军躺在宿舍里。试图起来,可头仿若有千斤重,营地外面灯火通红,大家都在跟发小告别,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从那以后,李军基本不说话了,熬过了最后半年,收拾东西离开了部队。

从部队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老家。此刻的李军,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靠发小死前的遗嘱支撑着。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发小的母亲早在一个月前离开人世。村里人说,发小母亲离开前,等了儿子三天,呻吟的声音,让所有人心疼。

他想到了死亡,这条命是发小给的,他要还回去。当他走向村里唯一的池塘时,发小又出现了,只不过那都是倒影。

一股罪恶感充斥大脑,他突然明白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逃避,不能回报活着的人,死后的孝顺,他应该做到。

于是,他守了三年。可我不明白的是,这三年他都没有回过自己的家,躲在这个山沟里,我想解开这个疑惑。

(三)

雪越下越大,屋内的灯光越来越亮。

“未来,你还准备守多久?”

“不知道,可我也不会生活了。我现在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发小离去的身影。”

“他的事情,我会写成报道,希望你早日走出来。”

“你说,人这一生活着为了什么?当初,为了保护他人,我失去了最亲的兄弟。如今,为了承诺,守了三年。三年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活着为了什么。”

“人,活着就是幸福不是吗?人生的很多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可为了活着本身,这就是意义。”

时间开始静默,我们没有再交谈,只记得那天的夜晚格外漫长,躺在屋门口的他,翻动了很多次,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向他告别,他背对着我,没有转身。雨后的村庄,被清洗的格外干净,我沿着小路找到了墓地。

墓地被打扫得很干净,可让我惊叹的是墓碑上没有刻名字。三年了,他都没回家,难道这一切都是谎言?可若是谎言,为什么会把它打扫的一尘不染?

后来,我回去找他,他已经离开了。桌子上有一本厚厚的笔记,记录人叫守墓人。至此,我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在日记本的最后,他写道:这么多年,我小心翼翼的守着这个谎言,每一个夜晚,我只敢捂着被子,对我来说,黑暗总是漫长的,等待黎明的时光是煎熬的。可是,人生总要面对很多的黑暗,我不想逃避了。昨天,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我才发现面对并不是那么难。既然这样,我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再见,李军,再见,陌生人。

他向李军道别,墓上没有名字?仔细想来,我突然反应过来:故事是真的,只不过死去的是李军,我见到的那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发小。

日记中间还提到:当年他们的确遇到了危险,在千钧一发之际,李军为了救人挡了一枪,而他离人质最近,却由于内心的懦弱,没有去救人,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李军死在他的面前。

李军倒下的时候,双眼盯着他,随即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如同一到寒光刺痛了他的心,而且成了不治之症。

原来,墓中人是真正的李军,他从新疆不远万里带骨灰回老家,整日与它为伴。三年了,他都没有从这个心魔里走出来。

这世间,赎罪的方式很多种,守墓是一种,毁掉自己的名字是一种,不过后者更严重,连自己本来的面目都接受不了。

心魔最大的一块便是李军的父母,经历过生死离别,这种痛彻心扉的场面,再也不想面对了,只有躲起来,才能不用直面李军的父母。直到我的到来,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便离开了。

我遵守承诺,把故事整理出来,只不过署名是李军。所有的心魔都需要自己去驱赶,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听说,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出现了新的李军。他陪着两个老人,砍柴做饭,还会在寂静的夜晚拉着二胡,山里的星光特别美,很多人都赶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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