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老张

2023-02-21  本文已影响0人  迟开四月花

老张是先生的同事,我认识老张因为他住在先生隔墙的宿舍,是先生的邻居。

老张个子不高,中等偏下,身材属偏瘦型,稀疏的七分头,头发每天都油油的,打着绺贴在脑门上,虽然是染成了黑色,但你仍能从他后脑勺白色发根上看出他头发本来的颜色。老张的背有点儿驼,习惯上身穿深灰色茄克服,下身穿一条黑裤子,一年四季就一双灰加蓝图案双色的旅游鞋,走起路来步子很小,有一点儿踉跄,八字脚对的很死,几乎是后脚跟对着后脚跟,瘦瘦的裤角把罗圈腿的腿形彰显的淋漓尽致。老张一年也换不了几身衣服,我想如果没有四季的话,他可能就一身衣服,虽有四季,他也就是只把深灰色茄克服换成老头衫,偶尔也会换一件印有学校标志迎接新生时学校佩发的T恤,裤子依然是那款黑色的。老张习惯每天都斜挎着一个皮儿都呲牙咧嘴的皮革包,包把屁股上的裤子磨出了毛并结了很多大小不匀黑疙瘩。不知道他那个破包里装的是什么,就像是缝在他身上一样,只要看到老张,他那个破包就会寸步不离的贴在屁股上。老张很少笑,天天阴着一张脸,就像谁欠他钱不还似的。

因为是邻居,出门进门总能碰着,开始只限于点头,后来见的多了,有时就加一句话:上班啊或者是下班啊一类的话,老张每次给我们回话的时候还专门稍微地弯一下腰,显得很是谦逊。再后来熟了,他偶尔周末也会应邀来我们家同先生几好友一起喝个小酒。

坐在老张的对面,我仔细的看了老张:老张长的还蛮秀气的,精巧的五官,浓浓眉毛,只是他那一双小眼睛很是深邃,让人会莫名的产生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酒的原因,老张的话比平常多了许多,还是不笑,最多的时候就是嘴角往上扬一下,眼睛里露出一闪即逝的亮色。当大家都哈哈大笑时,他也跟着大笑,只是笑声有点儿假,笑是给别人看的,他心里没有笑。

趁着酒劲,老张讲了他的成长历程。老张是四川的,他的父母是重组的家庭,大哥是父亲的与前妻生的,他与他的两个兄弟是他母亲生的。老张的父亲去世的很早,那时,他的大哥已经成家单过,他还没有成家。因为文革,他没有读过大学,高中也是时断时续地,最后也没有读完,在一个邻居的启发感染下,学了画画,后来上了一个美术专业培训班,毕业后就在一个中学当美术代课老师。

老张父亲去世时,他母亲给他们哥几个开了家庭成员会,讨论他父亲的班让谁接。老张的大哥以结了婚年龄大为由不接班,我想或许他觉得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亲人就是父亲,他走了,有些东西就是争也不可能争过来。老张却很自信,他觉得不管以什么原因这个班都会是他接,按年龄长幼,他哥不接,第一个轮就是他,况且,他也有一定的文化知识与工作经验,接了班有更好发展前途,他想就论这有好前程的最后一条,这个班也应是由他当仁不让地接过来。当母亲询问让谁接班时,开始大家都没有说话,老张便胸有成竹地挺直了腰干等待母亲宣布由他接班的时候,他的二弟说话了,二弟说:妈,我大哥放弃接班,二哥现在有工作,虽然是临时的,好歹也算有个工作,我的年龄刚刚够接班的年龄,我接吧,因为我这几年生病,耽误了上学,也没有手艺,如果不接班,以后连个媳妇也娶不上,我弟弟也太小现在上小学,也不够接班的年龄,他的话说完,没有人再说话,因为这个二弟说的都是实情。当母亲再次询问大家是不是同意时,老张虽然很是窝火,但也不能再说什么。后来二弟真就接班了,并在县城安了家,日子比老张好了太多。后来老张媳妇因为接班这事,也没少给他吵架,说他没有本事、窝囊,本就是该接班过好日子,偏当大尾巴狼不去争,便宜了二弟,本来就窝火的老张更窝火了,于是就开始和媳妇打架撒气、泄恨。

老张说到了他谈婚论嫁的时候,本来他同一个女同事彼此都有好感,还没有来得及表白,老张的母亲就给老张订了一门亲事,老张极不情愿的和一个陌生的刘姑娘结了婚。老张在婚姻生活里压抑的不行,因为老张心里向往着一个有知识、有文化、志同道合的媳妇,而这位刘姑娘却是大大咧咧的、自以为是的、没有多少文化的、非常强势的农村姑娘,老张的心理落差极大。婚后,他们是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三天打一架的模式生活了多年。老张多次提出离婚,他媳妇却以给儿子一个家为由,死也不离婚。老张一直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家,工资却被媳妇全部收回,老张每花一分钱都得申请,虽然申请程序不复杂,但花钱的金额是被控制的,连吃个水果都是有计划的。媳妇怎么花钱、打工挣多少钱或是地里收入多少钱却从不告诉他,家里有无存款或者是存款多少他都不知道。更有甚着是家里买了房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媳妇和儿子买房选址、选户型也没有和他商量。有一年放年假回家,才知道家里买房了。此后,媳妇对他花钱要求更严了,理由是房子的首付是借的,每月还要还房贷。儿子也因为长期不和他一起生活,与他几乎没有感情。老张说,他儿子说了,等他老了,给他请个保姆,不会侍候他,儿子嫌他脾气不好。这也不怪他儿子,他每次和媳妇吵架、打架,儿子都看在眼里。不过还好,儿子还算争气,研究生毕业,工作单位还不错。

老张说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候是他做代课老师的那段时间,他在家边上的一个中学,当了十九年的代课老师,转民办老师的时候与校长不合,失去了转民师的机会,后来民办老师通过再学习转为公办教师跟他也就不沾边了。老张说,代课这十九年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工作努力,一度还成了当红的美术老师,讲了很多的公开课,真是坐无虚席,还当过县里模范教师呢!好多人都向他学习如何授课,学生们也喜欢跟他学画画。看到老张讲到此处时眼里有了光,我相信他说的是心里话。再后来他觉得在这个学校没有发展前途,从此就离开学校,辗转多个私立学校做行政管理、招生、去麻辣烫馆做勤杂工等干过好多的工种,一直到今天,功没有成名也没有就,有的只是一身的疲惫与心酸。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张眼里的光也如昙花一现般地消失了。老张说他今年周岁都六十六了,干一天是一天,就是不想回家,如果能死在外面更好,老张眼里充满了无耐与无助,一口喝干了他杯里大半杯的白酒,脸上挤出了苦笑。

老张说是生活的磨砺让他的性格由开朗变的不愿意和人交往,他的一生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有人对老张好过,但老张从来不与人交心,老张的观点是:你对我的好意我知道,也懂,我又不傻,但我也没有要求你对我有多好,因为,在我没有认识你之前这么多年里都没有收到过你的好意,不也活的好好的么?妈呀!这什么逻辑?!我惊的三观碎了一地!这让对他有好意的人感到有多尴尬呀!

人家都说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半生的风霜。老张说他的童年是很幸福的,比一般同龄的孩子要好很多,由于父亲是供销系统的干部,小时候就有很多好吃的零食、玩具,甚至都有专属的小自行车呢!想想,这得招多少他同龄人羡慕忌妒啊!我比他小十几岁,在我上中学的时候,离家30几里路都没有一个破自行车骑,入学都是家人送,每逢周日或者小假期想回家都愁的不行。那时也没有现在的村村通柏油路,没有公交,就算搭乘过路车,也要走路七八里土路。想想老张的童年就有专属的自行车,该有多拽啊!

老张自从没有接到父亲的班,他的人生就像走进大雪山路过大草地后进入了沼泽地,一辈子就没有上过岸,看不见大路。

我突然明白:人一旦心里没有了阳光,就算有艳阳高照日子,他也看不到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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