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已过万重山【01】碧游仙境

01 碧游仙境

碧游仙境这几日分外热闹。

百感道长平时并不怎么喜欢交朋友，这几日前来拜访的却络绎不绝。前庭热闹，弟子都想看，顺便蹭几盏洛神茶。可百感以道规约束，一律赶去后山。就连三千也不许偷听。

三千是碧游最小的道士，是百感座下第十七弟子。百感向来惯她，法术法术不会，医术医术不精，却还是成天黏在身边，咋咋呼呼。

当百感第三次发现三千站在廊下时，终于提着领子把她扔进药庐：“背不下一百种药名，晚上没你的饭。”

对着窗子，三千摊开半尺熟宣：忍冬 水苏 石蕊 合欢 繁缕 罗勒 落葵 翘摇 君迁子 慈姑 阿芙蓉 海月 雪蚕 南烛……三千其实不笨，自然背得也很快。

只是背到一味突然卡住了——“花楹”这两个字三千认得，可一抬起头，脑海里就一片空白。三千默念了多次，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是奇怪，三千拍拍头，开始背下一行。

茯祁殿里，百感送走最后一批上仙。身体倚着椅背却克制不住下滑。

真的好疼。

百感修长的手指按向左腹，脸色却不比白色的袍子好看多少。

胃一下一下翻绞收缩，全然不顾及他是否承受着住。胃壁里似乎有千百根细密的小针，随着痉挛刺入又抽出。百感按着医书上按摩，希望能缓解疼痛。可冰凉的手指让胃腹又是一阵绞痛。

他弯下腰，蜷缩起来，完全没有往日百感道长威严的样子。可胃还是不愿放过他。痛得比以往都剧烈，几乎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纤长的手指终于握成拳头抵上去，只是希望那些小针不要再扎刺柔软的胃壁。

呼吸因为疼痛开始轻薄凌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门口传来书籍落地的声音——“师父你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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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多疼没有关系，他保护的人，一定不可以受伤。

黑暗像是无底深渊，堕落的感觉似曾相识。

黑暗的边际处出现点点星光，可星星怎么会是红色的呢？那光亮渐渐汇集，由点成线，向百感靠近。

是天兵的火把。百感微微调整姿态，护住身后女子。凄厉的火光下，女子蓝色的眼睛蒙上雾水。

“百感，让我去，他们就会饶过你。”

短兵相接来的迅猛而必然，最后，那个三只眼睛的家伙看到了他动作的纰漏，长戟直逼女子心脏。

没有思考，长戟刺进百感身体。

明明是梦，却痛的这么真实。

百感能清晰地感觉到胃被刺穿的感觉，器官本能收缩，却撞上利刃。血液从伤口流出，苍白的唇呕出大口的鲜血弄脏了白色的战袍。

百感很欣慰女子没有受伤，可他已经没有力气抬头，再看一眼那双美丽的眼睛了。

百感感觉的到血液正一点点带走他的力量，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医书上说，这时的疼痛应该钝化才对，为什么他还能如此清晰的感觉到生不如死。

左腹的疼痛放射到整个腰腹。百感终于克制不住，摇摇欲坠，单膝跪下，宝剑刺入地心。

百感动了动手指，希望抬起手来按住伤口，摆脱这非人的疼痛。可手掌忽而被一只小手握住，熟悉的哭腔传来：“师父你醒一醒啊！师父要是还生气我偷听，三千把自己炖了给师父补补身体好不嘛？你快醒过来凶我啊……呜呜。”

这个时候敢在他床边撒野的，除了三千还有谁。

“为师甚好，你还不用把自己炖了。”百感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还好语气不显虚弱。

百感看到，除了门口垂手而立的掌灯童子，殿里只有他和三千。

三千听话的捧来十三师兄送来的汤药，百感接过，温度刚好。十三这小子这次药送的怎么这么及时。

药汁滑向肠胃，总算让那里安分了一点，百感强撑坐起，等待药力慢慢挥发。

三千当然想问百感怎么了，百感看着那张把喜怒哀乐都写上的小圆脸，笑笑开口：“

师父无恙，胃腹有旧疾，今日发作而已。”

小圆脸认真点了点头，全信了。

“小十七，药名背过了吗？”

百感似是不经意一句，把三千炸了个猝不及防。

“师父是说昨晚上没有三千的饭，今天已经是次日晌午，惩罚过期了！”三千还想垂死挣扎。

“背。”是命令，不是商量。

弟子们只听掌灯童子说，师父今日似乎在教十七辟谷，晚上茯祁殿未传膳。他们还看到，第二天早饭，三千弟子吃了整整三碗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