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苦一杯茶，有些爱如沙
清苦一杯茶，有些爱如沙
“难道你就不问他了吗？”又是这一句，重复了多少次，还是已成了你生命里的下意识。
你看你头发白得我不敢看，你看你脸上的皱纹纵横，陌生得我不敢认。从几何时，你竟这样衰老，衰老地我不愿跟你深聊。
爸爸，我的爸爸，曾经的你意气风发，做过电工，埋怨我初中物理很差；曾经的你，伟岸高大，是你的身躯让我第一次意识到男性；曾经的你安全稳当，我至今都忘不了你用自行车载着我去县城参加中考，你的后背是后面的我整个天下。
爸爸，我的爸爸，你写的一手好字，你勤劳励志，你思想与大众农民不同，你爱看政治新闻，你也总维护自己的面子，你也办过错事……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依然觉得你是最好的爸爸，是不一样的爸爸，是最有能力智慧的爸爸。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一步步讨厌你，是发现年过50的你，对妈妈凶悍，对别的女人电话温柔吗；是你一次次本该那样做，你偏不，最后导致不好的后果吗；是你越来越念叨着没钱，女儿要给你多少钱还养育之恩吗；还是如今，你说“我把他这一铺子事办完就好了”那种任命的语气呢。
爸爸，我的爸爸，怎么现在，我一对你讲话，就满腔怒火，恨你不争，我对你没了儿时的眷恋，我对你只剩下讲不通与哀叹。
生命怎会如此艰难。活着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你好似不会去理解，还是你所有的理解都是为了子女。
我其实怨过你的，怨你曾经对我的无助不第一时间伸手；怨你大男子主义，与妈妈吵架冷战；更怨你，没有教育好你唯一的儿子，让他使人无比讨厌。
我该怨吗，我怎么去怨，因为你觉得把孩子养大就是意义，为了家，累得收敛了很多脾气。
家里孩子多，一直是我们家的问题，别人一提起，就说那么多张嘴巴，我总引以自卑。我们家真是贫穷得可以，你赶集买个烧饼，不吃一口，都留给了孩子。
我早早地懂事，我早早地学会观察，我早早地明白什么是艰辛，我早早地感受到累，我早早地敏感伤心。
我们家有五个孩子，四个女儿，一个儿子。
就是为了要他，妈妈最后三次都是三年抱俩；就是为了要他，那时计划生育，你不知从哪转磨出一千元交给了村支书；就是为了要他，你毅然选择做生意，起早贪黑，有时候忙得一天不睡，让家有了多余口粮。
有点小生意，总会好一点，我们家有了些积蓄，你看到我们姐妹渐大，打算盖新房。你的想法不知是你从哪里看到的房子模样，之后让全村的人学习模仿。
也因为显眼，临近年关，有人陷害了你，那时我才懂“上面有人”是什么体验。
你被税务局的人拉走过做生意的工具，你也不知怎么拉下脸去向村里另一家同样做馒头生意的竞争对手借来工具，把未完成的蒸熟。
你受过别人的白眼；你被别人背后嘲弄；你跟村里的人拌过嘴；你也不再去那一家串门；你曾为了省钱而选择戒烟；你喝过酒，只会躺在床上昏睡。
我小小的心灵，记着所有关于你的故事，那时我认为我最懂得你的苦难。
又是从何时起，我不想懂你。
爸爸，我的爸爸，今日你怎么谈起“死”这个话题，你家常地说出“觉得20年就差不多了。”这句话语。我急忙回到，不要想太多。你说，不是想太多，叹气，低低地又加了句，就是如此。
我不敢往下说，因为太过难过，你怎么那么残忍，用这么可视的时间判断自己的命，也让我不得不面对，你们终究离去是个事实。
姐姐说，要带你们去北京，看一看电视里的天安门，你说，不去，麻烦，花钱。
为什么你却苛刻地要求自己帮弟弟存钱，买房，还房贷。
弟弟，是25岁的大家伙了，初中未完辍学，游荡好几年，金钱上一无所获。从小的好逸恶劳，让家人烦恼增多。农村的孩子早结婚，他已经是适婚年龄，你忙着张罗他结婚，他却游戏花丛，不懂事。
农村婚礼风习日渐加剧，从前是彩礼几万，如今要房要车，再加彩礼。
你拿了不知怎么存下来的现金，给弟弟交了首付，此时积蓄空空，今年的庄稼更是不赚反亏。
今年事又多，妹妹生孩子，奶奶需办去世三年礼。
每个人压力都好大，自己的生活得过且过，没能力也顾不上必须帮助任何一个。
妈妈嚷着你外出务工，你不爱远行，觉得头痛。
我又旧事重提，说，只要你不那么操心弟弟事，你俩就可以好好享受生活。
你与妈妈都急火，难道不管他吗，该管的。
我大声反驳，他结就结，不结就算了，你们还要照顾他一辈子。他该自立了，该懂得安排好自己的人生了。否则，他这辈子完了，他下一代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这次不骂我，只任命地说，赶紧让他结婚，我再干2年，你们几个再平摊点，帮他还了房贷。
之后就没事了，就轻松了。
当真荒谬可笑，悲哀惨绝。
你前辈子养家养孩子，你的后半辈子却要为儿子打算他的半辈子。
你还说，大概20年可活，是不是意味着，帮弟弟还了贷款，带好娃就可以此生满意。
我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阿斗扶不起，不让他跌破流血，他永远站不起来，你就不能狠心一点。
你也懂得这个道理，还是不能放手，总担心他过得好不好。
我该怎么说，又该怎么做。
越说越错，只能沉默。
生活还要过，日子总要继续。
无戒写作成长训练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