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一种修行

如果成长是一次次离家的过程，那么成熟是一趟趟回家的路。

叶子跟我说，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是为了逃离家的，因为害怕平凡，因为心中有一个远方。所以他去了北漂。

回家的路，从原来的三百一十三公里变成一千七百三十四公里。但阻挡不了他归心似箭。

过年那会儿，他很忙。忙着照顾四五岁的小妹，忙着替家里添年货，忙着烤香串给爸妈吃......

他的爸妈在聊儿子，他是不是没什么朋友呀，怎么天天呆在家里。

可他的爸妈哪里知道，他只是想多陪陪家人。他还想快快赚钱，赶在爸妈老去之前，给他们一个依靠。相信他会做到的。

姐姐跟我说，自从爷爷去了天堂，回福建于她再无意义。因为那里没有她在乎的，也没有在乎她的。有的只是背后讲她坏话的人。

于是，她带着男朋友在广州和妈妈过年。过年的时候，妈妈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

除了吃饭在一起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各自玩手机。姐姐说，她快闷坏了，无聊之下玩起了王者荣耀。

因为没有共同话题，没有亲戚走访，有的只是沉默。过个年，把颓废演绎到极致，除了吃就是躺。年味，对于她似乎很遥远。

家，如果没有心灵的交流，不过是个免房租的地方而已。

对于我来说，回福建老家也只有春节那几天。

我有三个家，一个是爸爸和阿姨的，一个是妈妈和继父的，还有一个是陪我长大的家。

今年春节，我在奶奶家住了三天，在爸爸家住了五天，车上坐了两天。年假就用光了。

从大巴下车，是凌晨三点半。爸爸和阿姨颤站在公路旁唤我。我忙迎上去。

“你们到了多久啦？”

“到了半个小时，上车。你坐副驾。”寒风里听见爸爸的声音，暖暖的。爸爸知道我容易晕车，所以总是把副驾让给我。

我喜欢吃地瓜。于是，大过年的全家都陪我吃地瓜。我和他们的孩子在厨房抢地瓜吃。还不是传出欢喜的笑声。抢来的东西，真的特别香甜。

有人请爸爸去吃全羊，爸爸硬要拉我一起去。吃得我全身上下都是羊味，他却说，大补大补，多吃一碗。

我喜欢泡温泉，一有空他就约我，“走，要不要去泡温泉？”

“去，当然去。”我连忙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上次跟家里反应身体欠佳，他们记在心上。于是，阿姨带我去找老中医。

一路上，她重复说，如果需要针灸，务必要留下来治好才能回广州上班的。

我当然是不肯的，只不过不好当面拒绝。

到了诊所，她问医生，我的伤势严不严重？要针灸吗？怎么补才能早点恢复？一连串问题一下子把医生问懵了。

医生道，这是积劳过度，休息半年基本上就恢复了。不用担心，不需要针灸理疗，开些药就可以。

阿姨的脸上才慢慢轻松起来。回家后，炖了一只姑娘鸡给我补。之后又是鸭汤、瘦肉汤、天上雪莲酒，巴不得把所有补品都往我嘴里塞。

回奶奶的家，她又忙里忙外。“大过年的，卫生还没打扫。还要准备拜神，乱成一团。”喋喋不休。

“奶奶我给你生火。”

“你行不行呀？跟个娘子似的。”

“怎么说，我也是你教出来的呀，放心好啦。”

于是，接下来三天我就蹲在炉灶旁生火，把自己的手掌割得体无完肤。

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瘦，手脚依旧敏捷，还是老样子碎碎念。但有了几分慈悲和祥和。

我和奶奶一张床，我们每天晚上都聊着遥远的爷爷，然后静静睡着了。

离开时，奶奶哭鼻子问我，为什么不多陪陪她？见一次少一次。我不知如何安抚她，因为我是要飞出去的呀，未来只会离她越来越远。有些话做不到，就别承诺。

我给爷爷上香，对着他笑着说，“爷爷，新年快乐。”

从神台上拿起胜杯，求个支持。

“爷爷呀，我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他和你一样很疼我，是个潜力股。我很喜欢，你会支持我吗？”

胜杯往空中一扔，在地上显示一阴一阳，爷爷祝福我，好开心。

“爷爷，我还有件事。我想去北京发展，广州我呆不下去。福建我是不肯回的。我要好好工作，好好做人。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胜杯往空中一扔，显示双面朝上，之后双面朝下。

“爷爷，我不是要离开谁。我有自己的追求，现在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不会忘记常常回来看你的，你支持我好吗？”

爷爷大概被我的固执感动了，最后答应了。真是我的好爷爷。

我在爷爷奶奶家生活了十六年，在爸爸家生活了四年，在妈妈家生活了四年。经常有人问我属于谁的？你要回哪个家？

自以为问这些问题的人，大概初中还没有毕业吧。我不属于任何人，我高兴在哪就住哪。

只是，我觉得自己更亲近奶奶和爸爸的家，不是因为他们对我有多好，而是因为我们没有长期住在一起，彼此可以看到更多优点。

当然，他们也从来不问我毕业后有何打算？我有没有男朋友？姐姐为什么不回家之类的问题。

家大概就是一个遥望的地方。远远看，就十分美好。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只愿偶尔停留一下。因为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