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妹们(一)

文/牧羊

“在农村，有钱可以盖房，但不可以买书；可以打牌闲聊，但不可以去西安。不可以交际，不可以太张扬，不可以太个性，不可以太好，不可以太坏。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打破它就会感到无助、无望、孤独，好像好多眼睛在盯着你。不需要别人阻止你，你会自觉自愿地遵守这些规矩。”

刘小样，一个普通的咸阳农村妇女，在2001年接受了央视访谈节目《半边天》的采访。她要冲破束缚，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时间已过去20年，我不知刘小样现在过得怎么样，可越来越多这样的心声，我听到了；女人命运的种种，我也看到了。

                        (一)

如果她还在世的话，她应该70多岁了。

很小，她就没了父亲，成了孤儿。老母亲改嫁，她只好随了去。

自然，书也是念不成的，善良美丽的她长成了花一样的大姑娘。

为了把女儿留在身边，老母亲竟生出个怪念头，想把她许给后父那个三脚踢不出半个*的闷头小子，她不想，从母亲那儿回了哥嫂家。

那时哥也有孩子，她勤快得脚不沾地，可嫂子还是能挑出毛病来。

媒人上门了，各种有家底的，手艺人，她都看不上，她想找个读书人，能说进人话，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把自己的孩子也供成读书人。

村里演大戏，她也去看。人群中，英俊潇洒，站着一个穿军装的年轻人。年轻人，也看见了她。当然，那时，如果有“村花”这个词的话，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姑娘。

很快，年轻人就托媒人来了。她一听：念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现在在部队里跟着团长当文书，只有个地主爹，从小就没妈。

还犹豫什么呢？当年轻人要回部队，在她村口与她告别时，两人相约，就这样定了吧。

两个善良正直的人，走到了一起，按说应该成为旧式婚姻的佳话吧。

但，谁知道爱开玩笑的上天会导演什么奇特的剧情呢？

他从小没妈，又大男子，一成家，她的苦日子就开始了，7年生了6个孩子，生活的苦和累无穷无尽。那个读书人完全没个读书人的样儿，比泥腿子手艺人更粗暴野蛮，动不动就口不择词甚至手脚也上去。

没有人想过她是花一样的生命，也像小姑娘一样需要珍惜和疼爱；也没有人发现，她一个人拉一群牛在夕阳中回家时，会凝视着天边，想天那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世界。

但她还是回了家，去过痛苦的日复一日的生活，因为她是妈妈是妻子是女儿是……

然后，只有50多岁的她，早早走了。

第二天，太阳依旧慢条斯理地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