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房（三）

挖山的念头如决堤的洪水般无法阻挡，他迫切的想知道，山的另一面到底是什么，每当夜幕降临时，天收都会拎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铁掀往山脚下跑。

他每天只挖一会，怕回去的太晚让爷爷担心。

尽管如此，庞大幽暗的山脚还是被他一点一点挖开了。

为了避免让村里人发现，他还用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门，每次回去的时候，他都会小心翼翼的把洞口遮挡起来。

这天晚上，万籁俱寂。

点点星光点缀着无尽的夜空，山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不知名的虫儿叫声，还有令人脊背发冷的蛇爬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林中野猪打盹的哼哼声。

天收把铁掀放在身旁，蹲在土块上抬头静静仰望星空，他觉得这夜空有点假，像是飘着一张被人遗弃的粗糙画卷。

突然！

他看到半满的月亮竟然从东边横移到了西边！

就像是…就像是一只看不到的手，把月亮从这边拿到了那边！

天收觉得头有点发晕，他望了望远处隐匿在黑暗中的村庄，可怜的村民们都已经熟睡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天上的月亮还会横移…

天收觉得有点冷，站起身来准备继续挖山。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突然，身后传来轻轻的、诡异的哼唱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轻飘嘶哑，吓了天收一跳！

他手里一松，铁锹掉在地上“乓”的一声。

“谁！”

天收扭头朝后看。

月光下，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站在他身后，天收看不清她的脸，甚至不确定她有没有脸！她全身被黑色包裹着，唯一有一处裸露在外面，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莹莹的、乳白色的光。

那是一个饱满的、裸露的乳房！

“你应该如无知的蚂蚁般生老病死，你不应该只身黑暗中，”那女人没有回答天收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话：“破坏规则，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收吞吞吐吐的说：“我……我只是想看看这山的后面是什么…”

“哈哈哈哈…”

女人突然笑起来，两个饱满的乳房在月色中一颤一颤。

看到女人笑，天收竟然愤怒起来，他恶狠狠的捡起铁掀，继续用力的挖了起来：“蚂蚁们在这里生活了几辈子，却从来没想过看看外面。可是，我并不是蚂蚁，我就是要看看，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

天收说着说着，竟然愤怒的吼了起来：“他们只知道干活！吃饭！拉屎！交配！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他们的肉体和灵魂都不属于自己！这群可怜的蚂蚁！”

“等我把山挖通的时候，他们才会觉醒！我要让他们觉醒！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个村子是假的！生活都是假的！天上的月亮是假的！”

“哈哈哈哈，那你有没有想过，”身后又飘来女人的声音：“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也都是假的？或者，连你自己都是假的？”

天收一下子呆住了，女人的话仿佛一个巨大的炸雷在他脑子里炸开了，他扭头回看。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