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走过的老妇人
窗下走过的老妇人
她 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妇人，拄着拐杖，拖着一条腿，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中央向前挪 ，挪着她似乎很沉重的身子，很慢，很慢，挪几步就停下来缓一缓。一只手拄着拐杖 ，另一只手臂弯里挎着个小马扎，从衣着和身形看大约六七十岁，每天清晨，从东向西挪 ，挪向菜市场……
窗下走过的老妇人
站在四楼窗前锻炼的我，几乎每天早晨都能看到她，只要看她进入视野，我就不由自主的停下所有的动作，目送她一步一步向前挪，从路南横穿过马路到路北，她周围是来来往往的汽车、自行车、摩托车，川流不息，每到此时，我就觉得一阵阵揪心，感觉心脏在不规律的跳着，直到她走远，隔着窗子再也看不见为止。有好几回，王老师和我一起看她过马路，我揪心地嘀咕道：那么宽敞的人行道不走，为什么非要走在马路上？多危险啊！王老师解释说，可能是马路更平坦吧，人行道上有砖头接缝，没有马路平坦，脚底下难受。我听了不由感慨，对身体有毛病的人来说，就连砖头缝那样的坎坷不平也成了行走的障碍，人活一世何其艰难！
窗下走过的老妇人
有一天，我看见她从路东踽踽而行来，我像往常一样，默立窗前，目送她走近，再走远，直到消失在窗前。可是，几分钟以后，她又往回走过来，手里什么也没有，说明还没走到菜市场，不知道为什么？心下疑惑不解，目送她回去，过不多久她又从路东过来了，我猜想也许是忘了什么东西，没带钱？可能也不会手机付款，回去取了钱又过来了，心里又为她揪心了半天，走路那么艰难，却又忘了东西，多走那么多路，这得多受多少罪啊！
不管怎样，夏天还好说，清晨刚刚洒过水的马路上也很凉爽。可是冬天也能天天看见她经过，甚至在某个下了大雪的清晨，我看见她踩着积雪，拄着拐杖，走过马路，连汽车都不敢走得太快，她却依然一步一步穿过马路去菜市场，我当时就想，难道家里就一根菜都没有了吗？至于大雪天还得出门买菜吗？当时恨不得走下楼去扶一扶她，可是终究还是只在心里想了一想，我知道，自己和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终究是个内心冷漠的人。
窗下走过的老妇人
一边看窗外的老人，一边又想到我自己远在乡下的母亲，腿脚虽然还不至于艰难到那种程度，但也被多年的类风湿折磨得痛苦不堪，无休无止，虽然没有拄拐杖，但常年吃药，造成肌无力，走起路来就有点打软腿，一想起来就令人心疼不已。让她也拄个拐杖，她不，怕人说。
又有一天清早，我去菜市场买菜，到一个摊位买好菜，正要拿出手机扫码付款，就见旁边有个拄拐杖的老妇人一手拿一把青菜，另一只手拄着拐杖，我回头一看，立即认出那就是我每天清晨隔着窗户看见的那位老妇人，不禁多看了几眼，若不看她手里拐杖，倒挺精神的，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痛苦，衣着干净合适，凉帽下的面容眉心舒张，安详平和。摊主说一把青菜一块钱，她一手拐杖，一手青菜，显然没办法掏钱，我当时脑子闪过一个念头，替她付了款吧，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正犹豫间，只见她把拐杖靠到菜架子上，手伸进上衣口袋掏钱，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叠钞票，里面有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她没办法挑出一张来，就全伸过去给摊主，摊主小心翼翼的从那叠钞票中抽出一张一块的，老妇人又把其他的装进口袋，去拿拐杖，结果不留神碰了一下拐杖，没抓稳，拐杖滑倒在地面上，她弯了一下腰，但显然弯不下去，那一刻我感觉她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我赶紧替她拾起来拐杖，递到她手里，她客气的向我道谢，笑容慈祥而温和，没有怨愤，没有懊恼，有一种看淡一切的随顺神态，这神态，倒让我原本有点沉重的心忽地轻松了不少。此后，我还看见她走过窗下时向路过的熟人打招呼，两只手腾不开，就点头示意，隔了那么远也能感受到她待人的热情与乐观。由此我忽然有一个想法，也许，她每天早上都出门买菜，并不是没有菜吃，迫不得已而出门的，而是为了锻炼身体。这个想法令我欣慰，同时，也让站在窗内只是望着而不能有一丝一毫帮助的心少了许多不安。
窗下走过的老妇人
当然，我也不止一次的想到她的子女，她的老伴，可是我并不敢有一丝一毫对她子女或者老伴的乱猜，因为，我自己也身为母亲的女儿，并没有为母亲做过多少事，更不要说终日陪伴了，我所能做的无非是十日半月，甚至一月半载的去看一看母亲，买些吃的喝的穿的，或者有病时照顾十来八天，假期时三五十天的陪伴，如此而已。然后就一头钻到自己生活的混流中，忙着上班，忙着照顾儿子，老公，等等。而母亲的生活是一天一天过的，她需要的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的相伴，时时的照顾，而我所做的，是何等的少！充其量，就是母亲油盐酱醋生活中的一点点点缀，一点点精神上的满足而已。也许，最大的作用不是我为母亲做了什么，我替母亲解决了多大的问题，而是，安顿了我自己的良心，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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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看着那位不知是谁的母亲或是老伴，我不敢随便猜测她的子女或者老伴是什么情况。其实也无需猜测，不管哪种情况，我们每一个人，终将独自面对身体上的病痛，精神上的孤独。
这样想过了，以后的早上看到她，在目送她走近，走远，消失的时候，内心不再有过多的纠结，倒是有一种敬意在心底升起，为她坚强乐观的生活态度而生的敬意。同时，风雨无阻从窗下走过的这位老人，也为我的坚持锻炼增添了早起的动力。虽然，谁也抵抗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但保持积极，乐观，坚强的生活态度，总可以不辜负、不自辱于活着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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