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的看望
没准备回程家墩。
礼拜五晚上的一场雨,动静有点大,但没能浇湿我的梦。第二天在抖音上看到到处是汪洋泽国,才觉得自己的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好,只是挠破头皮也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做了是什么梦,能消淡惊天动地的狂风骤雨。
礼拜六一早按计划回铜陵,参加下午两点半召开的市作协十次代表大会。天拉着个黑脸,一付不开心的样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泪随时可以喷涌而出。我没看天的脸色,尽管揣着寂寞,陪伴孤独,依旧走嘉松路,上S26,转G1503,拐到G50,一路向西狂奔。
午饭时光到家,洗洗,准备睡一会,但睡不着。在小区门口马马虎虎吃了一点,赶到五松山宾馆时发现大部分代表都到了,慌张去吧台签名。
一下午都待在宾馆里,除了趁夕阳还未消失的时候出来拍了几张集体照。记得三十年前,外出坐汽车,乘火车都在宾馆门前经过,觉得那不是一般人进出的地方。根本就没想到有这么一天,我会越过门卫边那座有点弧形的小桥,从庄严肃穆的制服人员身边掠过,更没想到以一个“作家”的身份来参加会议。
晚上睡得很晚,准备七点左右返程,但次日一早就醒来,思来想去,觉得这不像是回家。七点,我在沿新大道掉转车头过了江。
八点十分,我进了村。
路上仍然没碰到人,只是相隔十来天,四爹爹家的房子框架已经完成了,还没有粉刷完,从敞开的门洞看进去,黑漆漆的。双山父亲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似睡非睡却又一动不动的样子,我看到他的一双眼睛在转。
拐弯进了稻场的路,见母亲弓着腰在桔子树边敲一个木桩,很专心,以至我的车子停下,她也没发觉。当我问她敲什么时,她才回过头,一脸惊讶地问我怎么又回来了。我说回铜陵开会。她长舒了一口气,把我吓了一跳。我知道前不久回来的奔丧让她有点心有余悸,而这次匆匆回来,让她又猛增了这样一个想象。没事就好,早饭没吃吧,我去给你下碗面条,母亲立起身子,一只手跟着敲了敲腰,估计这个桩让她费了一番功夫。
我说就要走,回上海。母亲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回来就只照个面?我笑了,觉得极不自然,听说这次雨下得很大,回来看看放心一点。说起雨,母亲来了兴头,翻屋面的师傅将楼上走廊里的出水口堵住了,前晚的雨盆倒的一样,我上去一看,不得了,水快往房子里灌了,下楼找了把锤子,一个钢筋头,硬是在墙上凿了两个洞,你看,外墙瓷砖都凿坏了。我仰头,米把高的女儿墙下方,两个洞不大,像是枪眼,本来红色的瓷砖,露出了惨白的底色。老娘厉害吧。厉害厉害,上楼梯慢点,不能再滚下来了。
进门,再打开后门。北埂之渠的水比上次回来满了不少,水草更茂盛。母亲屋后的玉米齐腰深了,清明时我们不要她再种,弟弟甚至咬牙说要砍掉。现在我想,如果母亲能一直种下去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兜了一圈,一场大雨除了地潮沟满,没留下其它什么痕迹。回到稻场,母亲已收好了工具,她说家里没什么带的,捉只鸡吧。我说不带了,天热,鸡在车上有味道,家里还有,上次在街上又买了五只。母亲说,真是的,跑这么远的路,屁股没落凳子又要走了。说着,嘴角竟然有点儿颤抖。我走到母亲身边,搂着她瘦弱的肩膀拍张照片,让她笑笑,她调试了几次也笑不出来。我说弟弟他们七月份要回来住,你就不孤单了。
出村时是八点二十。
十分钟,只短短的一瞬,我的心渐渐平静。但在母亲的心中,可能是一碗没有皱褶的水被投下一粒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