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

      冬天的夜晚，总是冰冷刺骨的……

    他戴着一个漏着棉絮的破帽子，穿着不合季节的衣服，拄着根木棍，踉踉跄跄的，不知要走去哪。墨镜遮挡住了他迷茫的神情，也遮挡了光明。每走几步他便要呼一口气，好似消耗了他体内的热度。他那肿得通红的手在冷风的击打下没有了知觉……

      他在超市门口停驻，这时一个人刚好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他拿着木棍轻轻的敲了敲地面，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终是向前走了两步，站在超市门口。这时，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打开门进了超市。那人一打开门，里面的热气就扑面而来。刚好感受到这股热量的他轻轻的喟叹了一声。虽然那只是一瞬间。

      这个超市虽然小，但进进出出的人还是挺多的。一不小心，一个人就撞到了他。那人气愤的看了他一眼，恶声恶气的对他说，“你不会往旁边站站啊！”他张了张干裂的唇，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他的声音嘶哑而粗粝。然后，他自觉的往旁边站站。这样，他再次被温暖驱逐……

      渐渐的，人少了。他似乎有所察觉。他把棍子提在手里，慢慢的向门口挪了一步。似乎是怕被谁发现似的。

    忽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妈妈，妈妈，你看，这有个乞丐诶。他好奇怪啊？他怎么穿成这样子啊，他还把衣服的扣子都扣错了……”小女孩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妈妈给呵斥了。“还不快进来，外面不冷吗？”小女孩又好奇的看了一眼他，依依不舍的进超市里了。

    那女孩的目光和语言像寒冬的冰棱，刺得他心痛。他可以理解女孩子的童言无忌。但那些进进出出的其他人呢？他们也把他当笑话吗？他不愿再往下想。冷风一吹，他瑟缩了一下。这个冬天，格外的寒冷。

      过了一会儿，女孩乘着她妈妈去买东西的空隙，偷偷的跑到玻璃门那里看他。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但她还是可以看到他杂乱的头发，脏脏的衣服。她的眼神在他的墨镜上停留，似乎是想窥探他的内心。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她妈妈却忽的将她拖到一旁，呵斥她。

    她们从超市出来后。他清晰的听到那个女人教育女孩的声音，“乞丐都是骗子，他们不仅会骗人的钱还会拐卖小孩子。特别是你这样年纪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一不小心就被他拐走了……”后面，她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也不想再听了……

    夜渐渐的深了，几乎都没有什么人了。靠着身体的感觉，他移到了门缝口，贪婪的感受着从里面逃脱的温暖。他就那样僵直的站了将近半个小时……

    他抬了抬那只僵硬的手，沿着门缝摸索，摸到了门把。他摸着那门把，唇呡得紧紧的，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他握紧手中的木棍，另一只手一用力，门开了。温暖回到了他的身边。

    木棍轻轻的敲在瓷砖上，那么响亮。他径直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他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超市里显得格外的响亮。“我可不可以在这里面坐会儿……外面很冷……我坐会儿就走……”说完，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想扯成一个微笑。

      坐在那里的管理员正犯困呢。他一进来便赶走了所有的瞌睡虫。管理员知道他在门外站了一晚上，但没想到他会进来。管理员打了个哈欠，道，“我们这是二十四小时营业，随时都会有人进来……你坐在这会影响我们做生意的。你可以站在外面，我们不会赶你……”

      他听了这话，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他转了个身，沉默的向门口走去。

    出了超市，一阵寒风袭来，卷走了他身上的所有暖意。他拄着那根木棍，迈着短而踉跄的步伐渐渐的消失在黑暗里……

      夜晚和寒冷就像合伙的暴徒，凌迟着可怜人……冬天的夜晚，总是冰冷刺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