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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姬|《霸王别姬》

2015-10-09  本文已影响2342人  江昭和
奈若何

电影看过几遍,泪流过几巡。

围绕一出戏,牵扯出如此冗长一段恩怨。男人,女人,浓妆艳抹背后几多情欲流淌。

最怕台上唱错词,最怕台下表错情。一句两句唱错,观众或者无心,并非人人耳目清明。眉目传错情,就此羁绊一生。

年少时的霸王,是他,成年后的霸王,仍旧是他。唱词不变的,手势步伐,眼光流转,一遍一遍,早已熟稔。浓情蜜意承接的,是他,水袖悠扬挡不住的指尖,指的是他,粗壮威严的眉,画的是他。一曲悲歌,唱的是他,爱的,还是他。

现实世界的枷锁,并非不可承受之重。这么多年,风里雨里浪里,他也走过来。不能不可谓安然。苦则苦矣,始终存着盼望。自我催眠。

纵然他缠绵花丛,身畔莺歌燕舞,回来这戏台,他仍旧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他一人的霸王,而他,是他眼里心里唯一的虞姬。

谁能如他,甘愿为他一刎,谁又有资格。菱花镜前,描眉抹粉时,嘴角犹自荡漾着笑意。谁又懂得他在他心目中的得天独厚。不自量力。

程蝶衣真正怕着的,是这个男人。他怕着他嘴里的现实,心里的不解风情。他怕他懂,又怕他不懂。

虞姬的心,霸王如何不明白。除了她的死,他什么都能够明白。

他只是不愿亦不敢去承担这份情。放在心里是轻,说出口才沉重。不能不说他是聪明而世故的男子。这个男人,学得一堆尘世的俗。如何配的起目中无尘的程蝶衣。正如他所言“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看似气话,其实未尝不是辗转在他心里日长月久的心声。

真正应了结局。“虞姬”为“霸王”弃生,顺应了一出千古传奇,坚守她的从一而终。假霸王,仍旧苟活于世。

他不过是一个凡俗男子,是你将他视之甚高。

真正摧毁程蝶衣生之欲念的,是段小楼的寥落与苟且偷生。

这个曾经给予太多温暖的男子,是兄长,是父亲,是永恒的庇佑,是他漂泊年少里唯独的一丝光。于是,不断自我磨折,自我撕扯,终于心甘情愿原谅。

然而,那个像是一堵高墙般伟岸挺拔的男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弯下了脊梁,低下了头,跪在了地上。为着自保,背叛他的女人,背叛他的爱人。说荒唐无稽的话,颜面无存。

于是,他坚持架构了一辈子的墙轰然倒塌,是玄武门,是桥,是雕梁画栋,而今悉数化为泡影。比一抹死灰更轻。年少的梦沉沉落下帷幕。结束了,一声叹息。几人闻?却是心里的惊涛骇浪。

霸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他自我终结,伴着那场梦。寒夜里温暖过他无数身心的一场梦。

霸王别姬。还是姬别霸王。那自刎诀别的是柔情的女子。长歌当哭之后,霸王今何在?不过是卑微若蝼蚁的生,幸而不再见。

戏里的虞姬,戏外的程蝶衣,明明是两个人,又分明是一个人。爱与恨都不彻底,长长的拖泥带水,印出绵绵不绝的潮湿。

千千万万的尘世人,独一无二的程蝶衣。万万千千面镜子,照出琳琅满目七情六欲,谁也都是程蝶衣。他身上流荡着的一股爱而不得,世代绵延。各人怜惜她不过是怜惜自己。以人观己,以己度人,十分心照不宣而惺惺相惜。

这世上,谁又真能享尽一世安宁太平。不过抱残守缺走过余生。

人人渴望怀着程蝶衣完美主义,理想主义者的心,却长着段小楼为现世挫折近尽,折磨憔悴终于意气尽失的脸。所以,程蝶衣绚烂地死去,接受泪水掌声,永恒美的侧影,段小楼则受人人竖目横眉冷对。

终于明白绝对纯洁的理想主义者在这个世界注定活不久长。

活下来的,都慢慢懂得看清世事真相,一边自我沉醉,一边同流合污。活着的,亦伤痕累累,百孔千疮。

那缓缓低下头的段小楼何尝不也像极了一条狗。兴许较之《大话西游》里的孙悟空,窝囊而可耻了些。不那么令人怜惜些。但何尝不都是冷峻现世对人心的囚禁与异化。

人人都有自己的深渊与泥沼,都有自己一片散不开的私心。谁又比谁高尚?应知人人心头都有挥散不去的阴霾。不论是段小楼,程蝶衣,又或者是菊仙,各人悲剧各自承担。

电影里的一个场景至今记忆犹新,无比动容。鸦片瘾发作而发狂的程蝶衣痛苦地在床榻上翻滚,闻声赶来的菊仙将他拥在怀里,待他平静后口里反复念叨着冷,唤他的娘亲,云里雾里般呓语,水都冻冰了。

年少的梦魇始终挥之不去。这或许激起她内心本该满溢的母性。她守候着他,像一个母亲抚慰着她的孩子。尘世间,旷世孤独的两个人。

她恨他,恨他间接害死了她的孩子,恨他与她深爱着的男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她又爱他,怜惜他,爱他与她爱着同一个男人,是敌人,也是切骨的知己,她未尝不能够明白,一个人爱而不得的悲哀。

爱人心,本无异。

在这萧瑟清冷的人间相遇,我惆怅,你亦惆怅。谁也不是谁的渡口,正如谁也做不成谁的偶像。我们只是暂时经过彼此,交换一道眼神,各自奔赴前途漫漫长路。这不是长久。

及早醒转来,也便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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