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朝圣之路（10）
在祷告之间，常常恳求，或者照神的旨意，终能得平坦的道路，往你们那里去。
——罗马书（1：10）
去暹粒吴哥窟的飞机一早从广州出发，曦媛定了两张头天晚上的高铁票和机场附近的酒店，方便早上直接去机场。在驶向广州的高铁上，攀本仍沉浸在昨夜的幸福感之中。
昨天上午兴水给他打电话，说攒了一个局，给他和曦媛送行，祝旅途愉快。他转而打电话问曦媛去不去，曦媛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她演得实在好，那一点点的犹豫才让他没有产生丝毫怀疑。
后来接她的时候，她照例还戳了戳他的肚子，笑话道：“你肚里的孩子，怀了这么多年，是要生出七个葫芦娃还是悟空兄？”又说：“都说一孕蠢三年，你这么蠢，是不是怀孕太多年。”她叹了口气，“孩子长这么大不容易，要啥自行车啊。”
去的是朋友那家烧烤店。几个多年好友全都到了场，就连自从结婚后便不太参与他们聚会的郝乐也来了。
想着那场面，攀本摇头笑自己，他居然还是没有意识到。简直枉称自己是刑侦专业出身。
照例是吃喝说笑，烧烤一盘一盘端上来，桌上的空酒瓶也逐渐增加。他稍微喝多了一点，连曦媛突然离了桌都没有注意到。就走了这么一会儿神的功夫，他头上就被猛然扣上了一个纸质皇冠。伴随着大家唱得不大整齐的“祝你生日快乐”，曦媛已经笑意盈盈地端着点满细蜡烛的生日蛋糕出现在他的面前。
“生日快乐！”他面前的桌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干净了，曦媛把蛋糕摆到了他的面前，“孕妇同学，快吹蜡烛。”她又给他取了新名字，“还有，”她低头用手机给他发了一封邮件，“请打开邮箱，查看生日礼物。”
他低头开邮箱，里头装的是一封清迈行程的确认单。
“曦媛，”他有点犯晕，“我们不是要去暹罗吗？”
“你看看时间嘛，”她笑，“暹粒之后就是清迈。”
一时间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胃部挤满了涌动的白色云朵，一直在抽搐，眩晕得分不清方向，脚也是软的。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梦想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然后两人一起踏遍万水千山，入境戳要盖满十本护照。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他迷迷糊糊吹了蜡烛，分了蛋糕——其实他不想吹，就让这星点灯火持续下去，让蛋糕的甜香永远弥漫在空气里。
他看向她，她却已经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串烤羊肉呼啦啦地吃着，吃得嘴角都是孜然和辣椒。
曦媛，曦媛，他心里想着，不自觉地喊了坐在身旁的她一声。
曦媛正戴着耳机在看书，她疑惑地看了攀本一眼，说：“什么？”
“没事。”他说。
“那乖乖闭上嘴，自己玩，”她重新低下头，“我要看书。”
他不再说话，觉得自己好笑，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曦媛啊，你知道吗——”
“严攀本！”曦媛却突然生了气，“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嘛。”
曦媛的无名之火一直燃烧到下了高铁，入住进酒店，似乎越来越旺。她不理他，把东西摔得啪啪响，最后演变到在酒店走廊上大声吼：“我们两个人，根本不合适，不要再试了！”
曦媛最后这句话，让他顿时从昨日里那股气泡里钻出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到底是怎么了！”他终于也发了火，“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的手微微动了动，低着头，过了半晌，终于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拖着行李走进去，“砰”地一声关上了。
看着她一系列连贯的动作，攀本脑子里像着了火。他在原地逗留片刻，也怒气冲冲地回了房。回到房间，他捂住头，感受到一阵不知所措的头痛欲裂。过了几分钟，他逐渐冷静下来，抽了一支烟，慢慢地打开门走出来，来到隔壁曦媛房门口。
“曦媛啊。”他敲门，温柔地说，“你开门。”
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开始担心，又敲了敲：“曦媛，只要你开门，什么都好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你要是不想继续了——”他的心狠狠痛了一下，像猛然被人往胸口开了一枪，“我明天就一个人回武汉。”
门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曦媛慢慢开了门，露出半张苍白的脸，随即转身走回房间。
攀本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发现她的行李已经打开，最上面摊着的那本Lonely Planet出版的《柬埔寨》攻略在此刻看来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他看见她缓缓坐在了床边，也在她对过的椅子上坐下了，道：“曦媛，你愿意聊聊吗。”
曦媛仍然不开口，他们陷入沉默。
攀本内心升起一种无能为力的感受。他一向擅于解决问题，这是多年在商场打拼养成的能力，但是他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他连她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在一日之间突然有了如此大的改变。他闭上眼，发现眼角居然开始湿润。
他想笑。遇到过那么多生死攸关的时刻，他都从未落过一滴泪，没有过一丝恐惧。可今天，此时此刻，只为了眼前这个姑娘的反常和沉默，他不但流了泪，而且心里满满的全是担忧与害怕。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抹了抹他的眼角。
曦媛疲倦的声音传来：“没事了，攀本。”她接着说，“我累了，想睡了。”
他睁开眼，看见她终于平静的脸，顿时安下心来。
这一晚，他就在曦媛房里的沙发上窝了一夜。究竟是怎么睡着的，他一点也不知道，只记得最后的意识是在祷告。
他夜里又惊醒了几次，直到听到曦媛平稳的呼吸声，才再次恍惚地睡过去。
可第二天一早，闹钟刚响起，曦媛却已经像一个欢腾的小猴子那样跳起来，一把拽开他身上披的两条浴巾，露出笑嘻嘻的脸，道：“懒虫，我们要走了。”
攀本爬起来，用冷水冲了冲脸，带着模糊的意识同曦媛前往机场。天空这么明亮，身边的曦媛又是那么的清晰。他觉得这两个晚上发生的事情特么的简直就是一场匪夷所思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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