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趣

程大脚死了，在老百姓辞旧迎新，幸福团圆的时候；在满天烟花盛开着七彩花火的时候；他躺在村头已经废弃多年残缺不全的炮楼里，表情安详地睡去了，他是被冻死的，在这个并不冷的冬天，旁边散落着他画的西游记的人物画，栩栩如生……

大年初一，我偷偷地端着一碗饺子送给他吃，以换他把如戏般的一生经历讲给我听，当我走进他的家，看见他躺在他的窝里，唤了几声，不见他反应，当我踢了他几下，他还没反应才发现异样。

村民们没有因为程大脚的死，有任何反应，只是有几个胆大的孩子，跑去程大脚的家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事情很快传到村书记的耳朵里，他耷拉着脸，骂了几句，他妈的晦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人家团圆的时候死，人家还要不要过年了。

当天，他召来村长和其他干部，开了个紧急会议，商议程大脚的后事。村长说，这个吊人无亲无故，依我看，村里出点钱拉去烧了，灰就撒在麦地里，省事省钱。

书记点上一支烟，环顾一下众人，说，老李说的，也是我考虑的，村里财政一直不宽裕，不是政策不允许，就直接拉去东坡头埋了，出点力，也不用花钱。

坐在村长左边稍年轻点的洪队长，放下手机，说，听说程大脚家里很有钱，因为不想按照父母的要求生活，所以才想不开跳楼，摔成残疾后出来的。按老李说的灰撒了，万一以后程大脚家人找来了，怎么办。

村长老李，把杯子放在面前，说，这种情况多是糊吊扯的，要找早找来了，算算，程大脚到我们村有大半年了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就当不知道，又联系不上人家，完全可以推脱。

书记把烟头使劲拧在桌上的烟缸里，说，小洪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说人家有钱没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亲人去世了，应该通知他的家人。小洪，你这是听谁说的，问问有没有更多的信息？

洪队长看着手机，说，我就这么一说，程大脚刚来我们村时，不是有人这么传么，谁知道是程大脚自己说的，还是谁说的。

就这么讨论了一上午，最后，书记说，要不先不烧，先去走访一下炮楼周边的住户，问问可有什么信息，真没有，过几天烧也一样，如果有，通知人家拉走，也省心。

会散了，其他人骂骂咧咧地向外走，他妈的晦气，早不死，晚不死……

几天来，程大脚就一直躺在他的窝里，像是一只死去的麻雀。开春后，他将要去另一个地方的，不想这里却成了他的终点。我想起曾经问他，没有任何乐趣的生活，活着还有意义吗。他说，没乐趣就不活了？这话说的太无情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