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杀
天降杀机
赖老七是小禹村一害,小时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大时坏水不断,扒寡妇门,掘绝户坟。赖老七更是个嘴馋贪吃不要命的主儿,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没有他不吃的。小禹村谁家厨房飘香,他一提鼻子就知道,准点儿去叩人家门,坐在饭桌前赖着不走。村人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了这位爷,被他烧了自家的麦秸垛儿。
村长二柱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二柱为人实诚厚道,办事公平合理。东家有困难,他帮;西家有难事,他也帮。老村长上了年纪,村民重新选举,二柱以绝对优势的票数当选。不久,有村人来找二柱说:咱得想办法治治赖老七。二柱说,他又没犯大错,你能把他抓起来?
二柱的妹子三凤,虽生长在乡下,风吹日晒,却肤白如玉,长相甜俊。尤其那双眸,水灵灵的,看山山就有了水色,看水水就有了媚态。若看一眼哪个青皮后生,再铁性的汉子也得动了无限柔情。村人夸三凤是小禹村一朵花,能和画上的人儿媲美。
后村田军和三凤从小一起玩,两人相互都有些意思,但乡下人含蓄,谁也不好说破,只是眉眼间传递情愫,心底里缠绵。赖老七不管三七二十一,像闻见鱼味的猫,总爱往三凤跟前凑,三凤不理他,他嬉皮笑脸地还要上去搭话。田军看不惯,过来拦阻赖老七,赖老七眼一瞪说:你他妈算干什么的,三凤脸上贴了标签是你田军的?田军怒火上涌,要和赖老七动武,被二柱拉开。
二柱是村长,事事总要考虑大局。
夏天,天热,三凤白天干活累了,晚上回家扒两口饭,躺倒就睡,门却大开着忘了关。半夜三凤感觉身上沉甸甸的,下身隐隐刺痛,一激灵醒来,见一个人伏在自己身上,她猛地推开,大喊,那人越窗而逃。三凤恸哭不止。二柱赶来问妹妹:可看清是谁?三凤说:天黑,看不太清,十有八九是赖老七。
有凭据没有?
我在他胳膊上抓了道血痕。
二柱带着田军等两三个小伙到赖老七家,赖老七正在洗澡,胳膊上有一道伤,还在往外渗着血。二柱扭住他胳膊质问: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赖老七反问。田军几个人早扑上去暴打,打得赖老七哭爹喊娘、满地找牙,但赖老七死不认账,还反咬一口说:二柱你干村长,还讲不讲王法?
二柱拦住说:算了,没凭没据,打死人算咋说?
那三凤就白白让他作践了?田军吼。
恶有恶报,会有报应的。大柱说。
众人回到二柱家,三凤已白布勒颈,吊在梁上,赶快放下来,二柱伸手在她鼻孔下,早没了气息。
田军冲进厨房拎把菜刀转身往外走。二柱一把拉住问:您干吗?田军说:我杀赖老七。二柱扇了他一耳光说:您想蹲狱是不是?田军就蹲在地上伤心恸哭。二柱拍拍他肩说:会有报应的!
二柱、田军埋了三凤。从此,有事没事,田军总爱一个人到三凤坟上坐一坐,和三凤说说心里话。二柱碰上了,心里也难受,就说:好兄弟,看咱村有合适的,我给你做个媒!田军说:二柱哥,我心里只有三凤,再放不下别人。二柱听得扭过脸去,不愿让田军看到自己掉眼泪……
一连三年,禹州大旱,地里庄稼颗粒无收,人们饿得吃野草啃树皮,禹州一带因饥饿而死的人不在少数。小禹村同样未能幸免,有老人饿死了,小孩子饿得皮包骨头,连青壮年汉子也饿得躺床上不想动。村头两棵枣树,树皮不知何时被人剥得光光的。
一天,县里忽然来通知,要小禹村派人去县城拉粮食——每村一车红薯片。赖老七争着要去,大家都不同意。田军说:让那个杂种去,走到路上红薯片就让他吃光了。二柱想了想说:让他去吧。村里人都想不通,说二柱憨,妹妹都让这赖老七害了,还让他去做这肥差,凭赖老七那嘴馋的德性,红薯片非让他独吞大半不可。
二柱好像没听到村人的议论,对赖老七说: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大家盼着回来分吃呢!
赖老七是掌鞭,赶着牛车到县城,拉了小半车红薯片。那时,赖老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跟饿狼差不多,看到红薯片比见到亲爹还亲。赖老七一路走,一路吃,吃得酣畅淋漓,吃得赛过天上神仙。快近村时,他早已经吃了个肚儿浑圆,口里只感到饥渴。在村口河里扎脑袋进去猛喝,“咕嘟咕嘟”,恨不得把河水全都喝干。
红薯片是晒干的,遇水就膨胀,赖老七回村不久,大喊肚痛。他仰面躺在地上,肚子越鼓越大,涨得肚皮只有薄薄一层,能看得见肚皮下血管和青筋。如果有人拿针去一刺,立即就会“砰”一声爆炸。
最终,赖老七活活给撑死了。
村人说:这就是恶有恶报,人不杀他天杀他!
那天夜里,田军又像往常一样独自去三凤坟上。夜影里远远看到一个人站在三凤的坟前。那人正是二柱。二柱在三凤坟前说:哥并没做犯法的事,是他自己杀了自己。你的大仇,哥算是给你报了,妹儿,你就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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