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文/阿呆鳥.Lcanus

一九八二初春，江南的绵绵细雨开始了。初春的风没有一丝温暖，吹得雨伞倾斜，吹得行人脸皮发麻。牛桠滩村的土路，被雨淋的泥泞不堪，行人的雨靴在地上踏出深深浅浅的痕迹。按理说，这应该是村民们在家悠闲的好时光。可是牛桠滩的村民，不管是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穿着雨鞋，打着伞，来到村中心一块空地上。

沙拉拉…这不是雨滴的声音，而是筲箕往地上倒谷子发出的声音。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妇女，用筲箕往外倒谷子，一边歇斯里里地叫喊：“这是分给你们的粮食，拿走，以后就彻底分家了。”

年轻的男人，绷着脸一声不响，任凭雨水落在身上，在脸上流淌。长辈们都叫他华生，他是中年妇女的大儿子。华生旁边站着一个身材丰满的年轻女子，她手里抱着才刚满月的女娃。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脸，乌黑的头发微微打卷，大大的眼睛透出一股灵气，而此刻却噙满了泪水。她叫彩琴，是华生的妻子，一个为了爱情而从未嫌弃他家庭贫穷的倔强女子。然而，她做梦也想不到她老公的亲妈，会用这样的方式把他们扫地出门。而她那个常替别人断家务事的公公躺在病榻上唉声叹气，似乎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谷子被雨淋湿了，渐渐混入到泥浆里。唏嘘的人群渐渐散去。华生和彩琴抱着女娃，来到村最东头的茅草屋，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容身的地方。这里曾经是大集体的食堂，他们无处可去，在村里的人默许之下，总算有了一个落脚处。好心的邻家老人，送来几升大米和两个鸡蛋，看着这两个可怜的年轻人带个孩子，连盛食物的碗都没有一个，不仅潸然泪下。幸好，彩琴的妹妹和妹夫从镇上带来碗和筷子，还有一口大铁锅。

华生和彩琴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贫贱夫妻-赤贫如洗的那种。有茅草屋，有生火的灶台，有稻草铺成的床，他们也算有家了。他们承受了亲情的反目之痛，却没有绝望。屋顶的茅草上冒出青烟，生活的希望已经点燃，他们相信只要付出努力，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