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天和莫言的一天
这是一篇读后感。读莫言的《我的一天》想到了我的一天。你别说,他的一天跟我的一天也没多大区别,都是24小时。这说明时间是公平的。
我喜欢写读后感。昨天一个叫黄敬光的朋友看了我写的《吴柳芳千错万错,错在不符合“道德”》,误以为我最近在捕捉网络热点,我当即回复:无意中看到一篇文章,随手写几笔,亦算是读后感。开卷动笔,生活即“卷”。“卷”读四声,书卷的意思。生活是一本大书。有感而发,无须刻意捕捉。
两层意思,我喜欢写读后感,认为开卷动笔是最好的阅读方式,不动笔,等于读“望天书”,啥也留不下,读了也白读。开卷动笔的意思是,无论你读到什么,经典也好,朋友的文章也罢,只要有所触动,当即就要写下来。千万别等到“空了再写”。其次,行路也是读书。生活中所见所闻,凡有所感,也要写下来;赞成的要写,不赞成的也要写。如此,只要愿意,写作的素材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先说下莫言的散文。《我的一天》收入他的最新散文集:《不被大风吹倒》,其中好多篇章都在他的公众号上读过。就是拉家常,随得很。有人说写文章不能记流水账,不见得。莫言这篇就是流水账。同样是流水账,要看怎么“流”,“流”好了照样有趣。有个叫郁俊的画家,每一篇文章都是流水账,吃喝玩乐、鸡毛蒜皮啥都写,然而怪了,明明是随便写的,那语言读着就是舒服。
莫言这个也是。
莫言的一天跟我的一天不一样,他的一天很短,范围是午饭后到吃晚饭。意思我明白,其余时间没啥好写的,无非是对着电脑敲键盘。他可以整夜不睡觉,但是午后必须睡,从十二点睡到三四点,不然下午要头痛。
我的一天是从清晨六点二十开始的。按照分工,我负责早餐。不复杂,就是米糊加干粮。米糊头天晚上预约,起床时已经打好了。里面有小米,玉米,黄豆,红豆和黑豆,营养足够。干粮也是现成的,跟鸡蛋一起蒸,加热就行。早餐前有一点空,将定时发表的文章分享出去,顺便看一眼哪些人已经读过。读者中积极分子不多,黄敬光是一个,夏祥林是一个。文章定在零点发表,他二人经常在一点左右点赞,有时候是凌晨四点左右。光是他两个积极还不够,也许文章写得不好,粉丝近千,阅读量过百的情况不多,点赞和点“在看”者寥寥,分享者更是少得可怜。一看到那些动辄上万的公众号,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在居然有阅读量远低于我的号,文章也不错,一看阅读,才25,立即心平气和了。
上午九点左右去菜场,老两口都去。菜不多,一个人就拎得动,出动两个人主要是方便现场办公,临时开个会,讨论吃什么。最终谁拍板,我就不说了。
来回均路过健身器材,就在29号楼下。锻炼一小会儿,扭扭腰,拉拉单杠,上楼。
午餐以老伴为主,我只负责焖饭。有时会帮忙择菜洗菜。事不多,其余时间就是跟电脑面对面了。如果老伴心情不好,抱怨我不理事,我就会把我分管的事情复杂化。你以为焖饭那么简单?我得从次卧到厨房,其间得穿过客厅,右拐,进入厨房;打开橱柜,打米,先打一筒,再打半筒;关上橱柜;淘米,加水,将电饭煲内胆放进电饭煲;接通电源,按下启动键;离开厨房,穿过客厅,回到电脑桌前。重要的是,她炒好了菜,我得把好最后一关,起锅前尝咸淡。
午餐后,跟莫言的活法就大同小异了。
莫言睡觉,我也睡觉。区别是我上床晚,他上床早。
莫言午睡后喝浓茶,抽烟,我喝茶,不抽烟,戒了。
莫言喜欢乱翻书,我也是。
曾经写过,我喜欢同时开读几本书,例如今天,重读了一小段《人间鲁迅》,葬礼那一段,差点管不住泪水。读了一节沈祖棻的《宋词赏析》。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叶嘉莹教授逝世,华南师大文字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蒋寅就叶先生的学术地位谈了自己的看法,并且推荐了被誉为当代李清照的沈祖棻。据介绍,沈先生在古典文学研究和旧体诗词上有着很高的造诣,对于中国格律新诗的创建和完善有着重要的影响。我读书少,以前不知道沈先生,赶紧找来读。说真话,读了也就读了,跟读叶先生的诗词一样,没有写读后感的冲动。接着重读了一章《儒林外史》,读出了不少从前没读出来的味道,人物对话精彩,里面的人情世故丝毫不比《红楼梦》逊色。还读了一段《张鸣说历史》,这本书给人太多的联想,却不便诉诸文字。最后读到的才是《我的一天》。这种读法有点像小猫钓鱼,一会儿捉蜻蜓,一会儿捉蝴蝶。有时候看开头,有时从中间看,看到妙处便摘抄,便写读后感。
固执地认为,阅读时凡有所感,一定要写出来,想到什么写什么,这是最好的思维训练。
固执地认为,日常生活也是读书,同样要写读后感。
读什么?读自己的观察,读自己的心路历程,也就是心理活动。
你看,莫言开始烦躁了。
“看一会儿书,我就站起来,心中感到有些烦,也可以叫无聊,就在屋里转圈,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懦弱的野兽。有时就打开那台使用了十几年的电视机,我家这台电视机的质量实在是好得有点儿惹人烦。十几年了,天天用,画面依然清晰,声音依然立体,使你没有理由把它扔了。”
莫言的可爱之处就在这里。烦躁就是烦躁,没有那么多宏大叙事,也没什么家国情怀。大作家怎么了,诺贝尔奖怎么了,还不是一个人,一个需要吃喝拉撒、有着七情六欲的人。承认自己有人的毛病,不丢人。
莫言家的电视机有点像我润城家的豆浆机,老用不坏,想换一台女儿家这种破壁豆浆机,舍不得扔旧的。破壁机打出的米糊细腻,味道好,旧的打出来有颗粒,有时候不小心喝到嗓子眼上还会呛着。家里还有另一台旧的,现在用的是岳父母用过的——也是我买的。换破壁机的事,得猴年马月了。
想到了刺激消费。听说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里,这些有钱人什么房呀、车啊,甚至二奶呀,啥都有了,一时半会儿用不坏,因此没啥需求。另外百分之二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八十的人手里,这部分人需求非常旺盛,却没钱。我家用不坏的豆浆机,如果等同于豪宅豪车就好了,两台哦,感觉跟百分之二十那伙人一样有钱。需求倒是有,旧的赖着不去,新的怎么来?
将就用着吧。
莫言家的电视也是将就用着。主要用处是看戏,但凡有戏曲节目,他就会浑身哆嗦。不是看,是听,边听边跟着音乐旋转。“和着音乐的节奏,心无杂念,忘乎所以,美妙的感受不可以对外人言也。”
莫言家的冰箱也是旧的。坏过,敲一棍子又敲好了。他解决烦躁的办法是在冰箱里找零食,冰箱里找不到,便去菜场买。他也知道如今可供选择的东西太多了,发出了跟我类似的感叹:世上的水果蔬菜实在是丰富得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东西多了,好东西反而少了。他应该学我,跟老伴一起去菜场,拿不定主意买啥,开个会,讨论讨论,很快就搞定了。
莫言从菜场回家,在门卫拿晚报。看完晚报吃晚饭,晚饭后干什么,不说。也不用说。
我跟莫言不同的是,午饭后要下楼晒太阳,晒舒服了才睡午觉,两点左右上床,起床后已经晚了,没时间烦躁,也没工夫哆嗦,东一下、西一下,读几页书,胡乱写一篇文章,就该跟老伴一起做晚饭了。
夜里,莫言写作,我也写作。
我是在梦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