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交替的密语

作者：黎荔

霜降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马上就迎来立冬了。初春、初夏、初秋、初冬，都是每个季节最美的时候，也是季节交替之时，最为令人感动，也易心生感慨。

今晚想到了交替这个词。月转星移，季节交替。如果季节是一丛花，它的开放是有次序的。花们交换着绚烂，一朵溃败的时候，另一朵悄然打开。多像我们的生活，绝望覆盖着美好，美好又轻轻覆盖着绝望。人生天地之间，乃与天地一体也。人有幼、少、壮、老之变化，犹如天地有春、夏、秋、冬之交替，有何悲乎？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任其自然，惟在日月升降、寒暑交替中，放射，分解，如此而已。

季节交替流转之后，冬之花与秋之花，难道就毫无关联了吗？非也。联想到西方一个古老的思想实验——“忒修斯之船”，其大意是：一艘在海上航行的船，在不断替换零部件后，总有一天原来的所有零部件都会被更新，甚至面貌变得完全不一样。那么问题来了，最终的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忒修斯之船吗？如果不是，它又在何时变得不再是原来的船了？经历沧海桑田后，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船上的人也经历了无数次世代交替，他们甚至已经不知道为何出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那么这艘船还是忒修斯之船吗？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艘忒修斯之船，每个人都在无穷无尽的交替中悄然暗换。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如果时间拉得足够长，你原先的记忆都被时间给磨平了，你的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的细胞也几乎更换了个遍，那你还是你吗？新生与凋亡，此起彼伏。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凋亡并不是一种完全消失的状态，而是一种新的转化。当生命体历经生长、成熟、衰老之后，就会面临凋亡的转折点。然而，这并不代表着生命的消失。换个角度来看，凋亡也许是一种回归自然、融合天地的方式。春天桃花烂漫时节的那个你，是否还是初雪飘飞时节的这个你？是否存在一个界限来判断“冬天的你”是否还是“春天的你”？

春、夏、冬、秋，将世界卷入时光之流，周而复始，无止无休。打开我们的感官，去体会自然更迭、昼夜交替中的微妙美感吧！人生的真谛，其实就蕴含在一花一木、一粥一饭、一器一物、一节一庆之中。像农民那样，去感受节气和生命的轮回流转；像诗人那样，去欣赏时间的花朵，收获人生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