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历史]夜泊舟（31）
【壹岐岛 铁木苏打 上】
铁木苏打在床上翻了个身，皱起了眉头，呼吸也急促起来。又翻了一次身，他清醒了过来，睁大眼望了一会天花板，索性坐了起来，披盖的兽皮滑落下来，袒露出壮健的身躯。
铁木心中着实怀念那密林里的树屋，有虫蚁的鸣叫，虎豹的低吼，还有回旋千啭不知名的天籁，仿佛林中精灵的歌唱，轻轻抚慰战士伤损疲累的心灵。
离开家以后，最常听见的便是这无休止的海涛声。女直好汉子悍不畏死，可是这连绵的波浪单调枯燥，铁木只觉得烦闷，无法纾解。
他已经很久不能安稳地睡足一觉了，总是会在夜半醒来，百无聊赖，侧耳听窗外海滩上潮汐起起伏伏，永无休止。
铁木用兽皮围住腰间，赤足踩在地上，取了火盆里面的暗火点上一支烟，长嘘一口气，烟雾腾腾，迷离了他眼前的路。
铁木苏打是女直的头领，率领部族在白山黑水渔猎，日子清苦，但却快活。有好吃喝，大伙围在一起痛快分享。有大阵仗，兄弟们也是一窝蜂地团身上前，绝没有胆怯退后的。
女直是林中的自由民，只敬畏白山的天池，黑水的神龙，从没有人间的帝王能够号令，也没有世上的法则可以约束。痛快地生，痛快地死，刹那的火花，要叫天地都闪亮。
但是有鲜国的三别抄从南面打过来，说女直的山山水水是鲜国的土地，女直的男男女女是鲜国的臣民。部族的汉子们不服气，用力打回去，却总不是那些铁甲利刃的三别抄对手，纷纷人头落了地。连部落的酋长，铁木的父亲，也叫鲜国人捉了去活活剐成了肉条。
鲜国派了使者来劝降，铁木苏打没有二话，照样剐了鲜国的使者，带着族人退进密林。三别抄封了山，断了路，把女直逼进了死地。勇悍的汉子饿成了路倒，美丽的女人养不活自己的小孩，每日还要惊怕，莫要被三别抄的搜山队寻到老营。
直到蒙兀的少狼主真金来联络，铁木才算走出了霉运。女直引导着蒙兀的狼兵翻越密林，绕过鲜国严防死守的防线直扑柳京城，一举灭亡鲜国。而后再用长船装了蒙兀人偷袭江华岛，一把火烧尽岛上的板屋船队，将三别抄彻彻底底地踩在了脚下，大仇得报，扬眉吐气。
可是不知三别抄统领林衍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居然说动少狼主，得到了真金的宠信。三别抄气焰重炽，成了蒙兀人眼面前的红人。铁木气不过，忤逆了少狼主，只好转投到了一样鄙视鲜国人的总管洪茶丘门下。
洪茶丘是鲜国种，其父洪福源亲早年便投靠了蒙兀，做到了蒙兀的总管。相国崔坦之无意与蒙兀媾和，用了反间计借蒙兀的手杀掉洪福源。洪茶丘逃出灭门惨祸，寻到机会直面狼主兀烈涕泣求告，这才沉冤得雪。
自是以后，洪茶丘痛恨鲜国，一有机会就拆桥撤梯，落井下石，与林衍、金方庆二人更是水火不能相容。狼主兀烈也头疼，两方都是可用的人，只好一方派到江北，一方遣去江南。
此番忻都、洪茶丘统率江北东路军征伐瀛国，铁木的女直兵是打头阵的先锋。屯兵对马岛之后，洪茶丘派遣女直长船奔袭壹岐岛，意图夺取瀛国的海西诸岛。
壹岐岛的位置恰在对马岛与九州本土之间，岛上荒僻得很，没有多少耕土，只零星有百来户渔人和做海贸的商人。因为是九州的门户，太宰府在此地驻守了一队游侠，由守护平景隆领队。
女直兵趁着月色悄悄潜越上岛，直趋敌手的驻在乡之浦，于路清理游侠的明哨暗岗。直到乡浦城下，平景隆才接获警报，慌忙整队迎战。
岛上的黑衣游侠不足百人，久疏战阵，不是女直的对手。女直武士兴高采烈地砍了游侠的头，挂在腰间，猿猴一样攀上乡浦城低矮的寨墙，打开了大门。
呼哨而入以后，好一场畅快淋漓的劫掠。铁木苏打带着亲卫冲进城主平景隆居住的望楼，平景隆已然切腹自尽，身后子女家人看到身披皮衣，状若猛兽的女直，纷纷尖啸着或者互刺而死，或者从望楼投身而出，陨落成泥。
一地血泊尸骸中间，铁木苏打寻见一个孱弱的少女，穿着华丽的和服，瑟瑟蜷在桌子底下，用手塞住嘴，睁大了眼睛没有说话。
铁木把刀架在少女的脖颈处，用力挥起即将落下的时候，少女仰起头来，眼望着铁木，目光清澈深沉，没有一丝恐惧，没有一丝忧伤。
铁木忽然犹豫了，长刀垂落下来，支在地上。他蹲下身子，跟少女面对面，伸出手去抚摸少女半圆的脸。少女大叫了一声，右手突刺过来，有一点寒光闪烁。
铁木苏打吐尽最后一口烟，将烟蒂丢入火盆，手碰到胸口的新伤，嘴角轻轻咧了一下。转身看到身边熟睡中的少女，黑色的长发覆在面上，略略蹙眉，白色的肌肤在月色下温润如玉，恍惚如水，轻柔如烟。
铁木把手放在少女的肩头，缓缓向下，爱抚。少女的身体冰凉滑腻，曲线柔美宛若山峦起伏。盈盈一握，纤弱的腰肢甜美仿佛沉醉的春梦。
铁木呼吸渐急，抚摸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少女睁开眼睛，又左右望望，翻手去抢床头的刀。铁木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死死扣住，用绳索系紧，栓在床柱上。
少女挣不脱，一会也就安静了下来，眼睛里闪现凶狠的光。
铁木将少女的身体扳正过来，跨坐在她身上，一手抚摸着少女的脸，另一只手按在少女的胸口，轻轻地，像是拈住了一朵盛放的优昙尼花。那白嫩的花瓣轻拂其中，似有感，似无觉。
少女咬着牙，不服输的倔强样子。铁木笑了笑，轻抚胸口的手渐逐向下，向下。翻越那葱翠的林，探入了潮润的湿地。少女的表情古怪了起来，呼吸急促，两条修长的白腿扭曲着绞动，脸上飞起一道绯红。
铁木凑近少女的脸，轻轻嗅着，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仿佛蛇与豹，意图吞噬。
外面有黑影敲了一下门，压着嗓子说：“启禀主子，海面上来客人了。”
铁木苏打僵了一下，恋恋地起身，将手指擦拭干净，披上兽皮，装束好长刀护甲。回头看了一眼瘫倒在床上的少女，铁木笑笑在她玉白的臀部亲吻了一下，用手拍拍，开门步入庭院。
庭院里面跪伏着一员女直哨探，才从海边奔来，身上还满是水气氤氲，“一艘关船，五人留在船上，十五人上岸，正往这边来。”
铁木挑着眉毛点点头，说：“依计行事，一部人去抄了他们的船，余下的跟我预备迎接贵客。”
他狞笑了一下：“准备盛宴，一个都莫叫走脱。”哨探唱了一声喏，返身退去。
菊武光从关船上下来，一脚踩进海水里面的时候打了一个趔趄，多亏岛津高澄伸手拉了一把，才没有摔倒。隼人淡淡说了一句：“船不会跌跤，人才会。”
菊武光摆摆头，假装没有听到，深吸了一口气，吩咐游侠一色范氏带着四名手下留在海边看护关船，其余人排成队列由海贼大友氏泰领路直趋壹岐岛守护平景隆的居城乡浦。
夜色深沉，海雾荡漾。只有笔直的一条路，两边要么是稀疏的矮树林，要么就是乱乱堆着的碎石滩，看不到人烟。偶尔路过一小块耕地，派人去田埂边上的草舍查看，都没有人，锅灶上蒙着浅浅的灰。
（本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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