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杂文集热风-“以震其艰深”》鲁迅对李涵秋的批驳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二年九月二十日《晨报副刊》,署名某生者。
鸳鸯蝴蝶派作家李涵秋在上海《时报》上发表了一篇《文字感想》来反对新文化运动。文中写道:“新学家薄国学为不足道故为钩辀格磔之文以震其艰深也一读之欲呕再读之昏昏睡去矣”。鲁迅这篇文章的题目即截取了其中文理不通的“以震其艰深”这几个字。
鸳鸯蝴蝶派小说家李涵秋李涵秋,名应漳,字涵秋,号韵花,别署“沁香阁主人”,扬州人。清末民初文学家,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名家之一,人称他是民国初年扬州派作家的领袖。他诗书画印俱佳,曾任多部杂志主编,一生著作长短篇小说数十部。其代表作《广陵潮》,以扬州社会为背景,以恋爱故事为线索,反映自中法战争到五四运动这一阶段的社会百态,布局巧妙,通俗幽默,受到当时文艺界称誉。而李涵秋所发表的这一篇文章,却是站在“国学家”立场上反对新文学的,鲁迅对此予以回击。
李涵秋的这句话不但是文言文,而且故意不加标点,想必是故意展示其在国学方面的“艰深”。句读应该是,“新学家薄国学为不足道,故为钩辀格磔之文,以震其艰深也。一读之欲呕,再读之昏昏睡去矣。”钩辀(zhōu)格磔(zhé),象声词,鲁迅解释:“古人用他来形容鹧鸪的啼声,并无别的深意思”。
我们来看鲁迅的层层批驳。上海的所谓“国学家”,认为新文学是如同鹧鸪啼叫一般的文章,既然如此,又怎么能说“鹧鸪啼叫”一般的文章“艰深”呢?即使“艰深”,又怎么能令人想吐呢?在这里,鲁迅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尚书·尧典》中的“粤若稽古”,一个是唐代樊宗师《绛守居园池记》中的“绛即东雍”,历来关于这几个字的注释很多,但各家众说纷纭,注释各有不同,可以算作“艰深”的代表了。但这些“艰深”的文字,却并没有令人反胃欲呕的功效。鲁迅不无讽刺地结论,“呕吐的原因决不在乎别人文章的“艰深”,是在乎自己的身体里的,大约因为“国学”积蓄得太多,笔不及写,所以涌出来了罢。”
鲁迅只引用了李涵秋的这一句话,然后逐字对其进行反驳。以点带面,徐徐展开。暴露了想要攻击新学、昌明国学的所谓“国学家”,其本身国学功底的浅薄。这一篇文章与前一篇《估《学衡》》有异曲同工之妙。宣扬“保存国粹”的人本身并不高明,所作的古文文理不通、破绽百出。难怪鲁迅感叹,“如此“国学”,虽不艰深,却是恶作,真是“一读之欲呕”,再读之必呕矣。国学国学,新学家既“薄为不足道”,国学家又道而不能亨,你真要道尽途穷了!”
文言文不是不能写,热爱国学、保存国粹也无可厚非,不但是那个时候,就是当代也有很多热爱国学的人。但逆时代潮流而动,反对白话文、主张复古,自身古文功底却又不深厚,导致文章漏洞百出,这样的“国学家”,也难怪鲁迅会出言嘲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