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异瞳（05）
文 | 雒尘摩诘
第五章 破狱
这几日方生一直想弄明白张秀才想说什么，张秀才也知道了自己死后的事，对方生表达了歉意。都说死者为大，方生并没有那么在意那场无妄之灾。
方生慢慢理清了他的想法。
道家有办法能超度阴魂，就像自己幼年遇到的那个行脚僧一样。而张秀才记得一篇道家超度的经文，只知是一阙词，却不知具体何名。
就在即将到下一个七日的时候，张秀才激动地对潜入张家书房的方生说道。
“破狱词……破狱词……”
终于得到了一个具体的消息，方生忙碌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一丝欣喜。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么大海捞针有什么意义，更不觉得凭着一阕词能让这些来来往往的阴魂得到自由，不再被那些过往束缚。
就在这振奋之余，方生瞥见了张秀才愈渐狰狞的脸，心中大骇。
张秀才已然沉浸入死前怨恨贤才不遇，仕途不公的情绪中，加之这里是他的书房，更是让这股怨气变为憎恨。书房中的阴气弥漫，忽然连带着张秀才倏地不见了。
方生才发现自己喘着气，惊恐不定。他一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张秀才在一次次的“赴死”中，怨气越来越强，变得愈加难以自控。
他抿着唇，强制自己压下心头的不安，念叨着：“破狱词！”他翻过墙头，消失在夜幕之中。
张秀才书房里一墙壁的书册还有博古架上珍藏的小玩意，并没有让人觉得他是个头悬梁锥刺股的酸儒秀才，可以说他很会享受。
方生这些日子一直悄悄地往张家跑，没有声张，也没有告诉张崇。
他翻找了一遍这些书籍的书名，并没有找到带有“破狱词”几字，或者相近的名称。方生只得一本本仔细翻阅，倒是将神鬼轶事了解了个大概。这都是些文人们自己编撰的杂文或游记，与方生前些年偷偷去书斋淘到的几本怪学奇谈类似，只是这里更多，所知所解更广。
但是，方生依旧没有找到那神秘的破狱词。没法了，他只能向郁修先生求助，或许张秀才所知道的破狱词根本就是从别人书中了解到的呢？
郁修先生的书舍可不是只靠翻墙就可以进入的，方生还是找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入内一观。方生有目的地挑挑拣拣，翻出为数不多的十多本道家经典。他一本本翻看了过去，终于在一册泛黄的皮纸上找到了破狱词。
上曰：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
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三魂并七魄，身随香云幡。
定慧青莲花，往生神仙界。
方生大喜，整理好书册，锁上门，揣着这册典籍就往家里跑，连夜将整本书拓写下来，又将书还回了书舍。方生这才放下心来，仔细读起它来。
张秀才看见方生满脸笑意，便知事情有了进展。
“可是它？”方生念了一遍破狱词，问道。 张秀才回想片刻，确定是它无疑，又催促方生多念几遍。
可是方生如此念诵几十遍，张秀才还是如如不动，两人无言以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秀才老爷，你真的确定它能够超度亡者？”
方生这么一问，让张秀才变得有些急躁，阴风滚动，他急促道：“一定没错！”
方生吐出一口气，盘坐在地上歇息，懒懒地道：“难不成，念之前要加无量天尊？亦或是，三清道祖？念诵完后，再加上‘急急如律令’？”说罢，自己已然摇头嗤笑。
而张秀才却期望这些异想天开能够成功，毫不犹豫地让他试试。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折腾了四五日，连张秀才周身的半点阴风都没消散掉。
方生不是没想过那本书，那不过是一本前人记事的杂文，并不是道士撰写的。他翻来覆去琢磨，始终没有对这破狱词完整的注解。
方生在想，他是不是该去找一位道长求教，可是这在姑城这个小地方，哪有可靠又有本事的道长。骗吃骗喝的倒是有几个，方生以前见过，那些连鬼都捉不住，还被那些鬼当做笑料的神棍，更别说超度阴魂了。
七日复七日，天气渐渐热起来，依然是春末夏初。 白日里张秀才已经躲了起来，不再待在那老树旁，而是飘入了城西的义庄，到了夜里才会出现。
方生还是时不时地试试那破狱词，企图获得那意料之外的好事。 他转过街角，口中叨念着“定慧青莲花，往生神仙界……”，一边下意识地瞥了眼城门口，却没注意对面走来的青袍男子，没有避让地撞了上去。
方生说了声抱歉，意欲离开，而那男子咦了一声，低声道。
“破狱词？”
方生心中一惊，迈向前的腿收住了，惊诧地回望一眼。
那男子中年模样，剑眉肃穆，而那唇角却是玩味地一笑。
方生抿着唇，望向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这位小友，走路切莫东张西望，以免摔倒。”男子很自然地拍了两下衣裳，正声劝道。
方生心下舒了一口气，接下话头：“抱歉，是小子鲁莽了。”
那男子点头，便没了下文，让方生很是尴尬，他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只得悻悻道了声告辞。
方生走出两步，一咬牙，反身跑了回去，只见那男子还立在原来的位置望着他。方生顿时泄了气。他明白过来，他是等着自己开口呢。
“这位……这位大人，您知道‘破狱词’？”
男子颔首一笑。
方生的眼眸一亮，语气中不禁带着急切：“可能度亡？”
男子温和的气息一敛，眸色郑重，视线轻扫四周。这样的举动让方生的心又被吊了起来，他屏息不敢妄动。
“小友若无急事，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吃茶。”
男子说罢，便转身走向街口的得玉居，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方生一喜，急忙跟上。
得玉居，是姑城最好的酒馆。当然，方生只是知道，但没有真正走进去过。男子径直走入后院，弯弯绕绕进入了一间屋舍，才回望一眼跟随在后的方生。
“这是我的住处，小友有什么话，直说无妨。”男子终于真正地打量起方生来。
方生见状，连忙作揖正色道：“多谢大人。小生方生，从书中知晓了这破狱词，只知它能够超度亡魂，却不知该如何行事。”
男子半刻不做声，慢悠悠吐出几个字：“还有呢？”
并不是方生不愿意说，他不敢说，怕一说出来自己的异处，便会被当做怪物。可是，他又想被人知道，他的所触所感从来没有人可以诉说，连方梨都不能。张秀才、投井女鬼、水鬼，甚至其他游荡的阴魂，他能看见，可从来都做不了什么，这让他渐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他试探道：“大人可知，这世上有通异能之人？例如，能够看见亡魂。”
男人的颔首让方生的手一颤，他顿时激动地险些语无伦次：“小生……小生，能够看见他们。小生的一位长辈自缢而亡，难以解脱。小生这才找到这破狱词，希望能够得偿所愿。没想到，终是不成。若是大人知晓如何行事，还请大人出手相助。若有小生能够效劳的，小生必当竭尽全力。”
“眼通阴阳。”男子的手指敲着案几，并没有惊诧，仿佛这答案本在他的意料之中，“你既然知道那阴魂怨气缠身，怎还敢接近，不怕没了性命？”
方生抿着唇，没有回答。
男子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而道：“要我出手不是不可以，只是……”
这回，方生急忙点头：“自然是要予以法财，不知几何？”请人驱鬼，自然是要给人钱财的，这个道理方生懂。就是不知，张秀才还有没有私房钱？自己的钱财估摸不够。
方生已然接受了这个还不知名的男人。他知道了自己的事，还能这么冷静，说明这在他看来是寻常之事，此人必定有本事。
“看你如此孝心，不如少些，结个善财——六十六两。”男子颔首，很满意方生的态度，又补充了一句，“白银而已。”
方生愕然，已是不能言语。
男子一愣，旋即笑了：“若是难以接受，不如你与我做个童子。”
方生更是傻了眼。
男子又言：“贫道归诚，自然是修道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