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杂记|三三探幽

我知道影子没有求用，但是我要找回我的影子。

我已经走了很久的路，很远很远。

我记得我穿过了一片松林，厚厚的绵软的松针让双脚无比舒适。不时，在路边看到松针层凸起的小包，我轻轻地将它扒开，一朵或几朵奶黄而油滑的菌子显露出来，鲜艳而丰满，让我精神倍振。

我记得我经过了一片坟堆，荒凉、破败，夕阳斜照残碑，我有时弯腰辨认碑上的字迹。生不闻名，死或留志，这或许也是人生一点安慰。我坐在一个垮落的坟旁，想起了写聊斋的蒲松龄——爱听秋坟鬼唱诗。

我记得我穿过了金黄的油菜地，抚弄了碧绿的麦浪。

我记得我穿过了荒芜的山坡，埋葬了一只死在乱石中的兔子。

我穿过了酸甜苦辣。

我穿过了喜怒哀乐。

又重复如初。

……

我有时候只知道赶路，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因为找影子的确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有时候，心中又汹涌起伏，带着一种朝圣的使命感、崇高感，匍匐前行。

我找到了十年前的我，我找到了五年前的我，我找到了三年前的我，我盯着他们，如此陌生，却也看到了有我的影子，但都不是我的影子。

我在弯弯的小径上踽踽独行，天色灰暗，眼前是更加黑压压的荆棘丛。一条青蛇横躺路间，切断了我的前路。后来，它都走远了，我还痴站在原地，不敢跨过蛇路过的地方。

林中老人对我说：行事走路内心不要放纵自己，也不要恐惧，要自制而自信。

——

我转了一个大圈，但没有敢转再大的圈，因为家里还有很多正经事情等着我去做。

我回到出发的地方，推开柴扉，凉风扑来，院中菜园不再有黄瓜、青椒、茄子，园中的颜色也不再是春色，菜园的边角也不再有小桂花，也不再有高粱与茴香。

杂草丛生，我脑中的幻影立马也荒芜。

第二天，当早晨九点钟的实实在在的太阳从院墙照来，我拄着锄头立在土地中，找到了我的影子，它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我知道影子没有什么用，但从此我心里却无比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