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选择

我绝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把刀尖对向我的爱人，却只为救下我的孩子。

平日里连鸡都不敢杀的我，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哆哆嗦嗦地摸出藏在床下的刀，闭上眼，一狠心，刺向他最柔软的部分，心脏。他因剧痛而惊醒，瞪大眼睛，露出吃人的目光。就是那双眼，让我又爱又恨，藏着爱意，又藏着邪恶。

我的心脏猛地紧缩，似乎那刀刺在我的心上。看着那双眼，手不受控制的接连刺了好几刀。直到他完全没有呼吸，闭上眼，我才停止颤抖。

此刻的我像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浑身湿透。看着在倒在血泊里的他，我的丈夫，我哭着哭着又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亲手杀了我的爱人，却救下我不爱的女儿。纵然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欺辱，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我的丈夫。

血的温度在我手上渐渐冷却，听着隔壁屋子传来女儿平稳的呼吸声，我好像明白的那一句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我不爱我的女儿，就算她是我亲生的，就算她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我也不爱她，甚至，我恨她，厌她。

在我十八岁时，父母为了给哥哥娶媳妇，凑彩礼，决定将我嫁给邻村的老男人张军。张军四十岁，因为年少时过失打人，被判了五年。出狱后，因为有案底，一直没人愿意嫁给他。

我不愿意，因为我有自己喜欢的人。得知父母的打算，我俩决定去外地。我跑了，父母就不能逼着我嫁人。

两人商量好之后，我便回家收拾东西。和往常一样回了家，却看到父母罕见的做了一桌丰富的菜，而我因为着急离开心中没有起疑，想着既然离开，就和他们吃完最后一顿饭。就是这顿饭让我的人生走向深渊。他们竟然在饭菜里做了手脚，将我迷晕，然后引着张军进了我的屋子。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我绝望了，愤怒地嘶吼，甚至想要自杀。他们怕我死，将我牢牢绑住，怕我逃跑，又将门窗关得死死的。

“你身子都给张军了，就是他的女人。难道还有别的男人会要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嫁给他。他除了年纪大点，哪里不好？”

“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就该你报答的时候。”

我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无力反抗，任由父母折腾，嫁给了张军。我认命了，安心做一个农村妇女。可恨的是，没多久我怀孕，还生下一个女儿。我不爱她，一看到她就想到被父母逼迫的我。张军也不爱他，他只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

没想到，小家伙竟能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如杂草一样长大。无论我怎样打骂她，她始终黏在我身边，难道这就是血脉亲情？但我的父母却能轻易将我推入深渊，又算是哪门子的血脉亲情？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三年前，张军因为意外失足从工地上死去。为了分得更多的赔偿金，婆家嘲讽我是不下蛋的母鸡，更是因为我生的不是儿子，把我和女儿一起赶出了家门。

我带着女儿回到娘家，得知我没有赔偿金，反而是回家来吃白饭的，十分嫌弃。妈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回来干嘛？”甚至连家门都不愿让我进去。那一刻我才明白嫁出去的女人是没有家的，天地之大，竟没有一个属于我的地方。 

我带着行李，不知要去哪里，身后传来女儿微弱地呼喊，“妈妈，妈妈，妈妈。”我恨她，如果她是儿子，我就不会被赶出婆家。无处可归的我，带着同样没人要的她，在这世界跌跌撞撞的活。

我站在街角，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明天的日子怎么过？今晚睡在哪？他出现了，我曾经的爱人，我的初恋，李强。

得知我这么多年的经历，他不但没有嫌弃，反而很心疼。果然爱你的人，只会心疼你。他紧紧地抱住我，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心安，慌乱的心在他的怀里找到了归宿。

“妈妈，妈妈。”

一声声的妈妈击碎我的梦，我带着恨意看向女儿，恨不得她消失，我不知道如何解释，但是他却宽慰的对着我笑了笑，一如从前般摸了摸我的头，然后一手牵起我，一手牵起女儿。

他带着我进了家门，准备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竟全都是我爱吃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我感到了久违的被爱的感觉。

他带着我要回来原本属于我的赔偿金，让我在父母面前找回了脸面。就这样我掉入了他编织的以爱为名的陷阱。

我很爱很爱他，所以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就连亲生女儿都不可以。我要捍卫我的爱情，捍卫我的婚姻。

那天，我带着女儿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帮她买了新衣服新裤子，还有她从来没有吃过的零食。女儿很开心，好像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女儿那么开心地笑，也是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母爱，对抛弃她的念头产生了片刻的犹豫。

但一想到李强，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男人会心甘情愿的抚养前夫的孩子，刚刚柔软的心，立马变得坚硬，最终我还是决定将她丢弃在集市，或许离开我这个不称职的妈妈，她会有更好的未来。

“妈妈有事要离开，你乖乖在这儿等我。”为了我的爱情，我决定抛弃她。女儿点了点头，对着我甜甜一笑。

看着毫无防备的女儿，我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直到天黑，才回到家。看着我的脸色，李强瞬间明白我做了什么，也是他第一次对我发脾气。不顾天色，立即拉着我跑出去寻找。回到集市，黑漆漆的街上剩下她一个人，她没有哭，乖乖地站在那里。见到我来了，“妈妈，我是不是很乖，我都没有乱跑。”我蹲下身子，抱着她，说不出话来。

他坚定地看着我，“你，我要。你的女儿，我也养。”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从此心中认定了这个男人。如果他要我的命，我想我可以毫无犹豫的给他。

就在我沉溺在我的幸福中时，却不知道黑暗中有一只手悄悄伸向了我的女儿。他对女儿很好，时常把女儿挂在嘴边，好到有时候我都以为女儿是他亲生。

一生所求，不过温暖与良人。既然他喜欢喜欢孩子，那我便为他生一个，但是李强却拒绝。后来我隐隐发现不对劲，他的眼神常常落在女儿身上。女儿渐渐长大，他还是喜欢把女儿抱在怀里，时不时亲亲女儿。甚至还让女儿睡在我们俩的中间。

终于有一天，我明白不对劲来自哪里。一天，我外出买菜，家里只剩下他和女儿。等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女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晚上帮女儿洗内裤时，发现内裤的血迹。我隐隐有所察觉，但不敢问，只能让女儿睡在另外一间房。没想到，半夜从女儿屋里传来低声的啜泣声。

我被吵醒，摸了摸身边，没人，一瞬间有些心凉。等了一会儿，见他回来，问道：“去哪儿？”

“去和女儿玩了一会游戏。”我不信，又不得相信。因为我爱他，爱他那一次次的没有理由的心疼，爱他那一句句的甜言蜜语，爱他那一盏盏夜里留的灯。

第二天一早，我问女儿发生了什么事？女儿不说。我脱下她的衣服，发现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那一刻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整个人无力，仿佛天塌了一般。

我狠狠打了她一顿，拽着剪短了她的头发，甚至想要弄花她的脸。女儿哭着跪在地上，一声声叫着妈妈。叫得我心碎，叫得难受，我死命捶着胸口，我从来不知道做一个女人竟有这么难？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个是我爱人，一个是我的女儿。他怎么能对她下手？我感觉作为一个女人的弱小与无力。难道任由他的欺辱？可就这样放任下去。我做不到，我的心日日经受折磨，但又沉溺在他的甜言蜜语中。

我提出要把女儿送回娘家，遭到他强烈反对。并且丧心病狂地提出，家里的拆迁款全部都给我，女儿给他。我看着说这话的他，只觉得他疯了，他知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尽管我没那么爱女儿，但我也没这么可怕的想法。我开始反抗，时时盯着他，就连晚上都紧紧抱住他，不敢闭眼，生怕他会趁我不注意摸进女儿的房间。

我甚至提出离婚，这一次他撕下了伪装，往日的温情不复存在，露出他真实可怕的面目，动手打了我。一开始邻居还来帮我，没想到他连邻居也打，后来再也没人敢帮我。

我寻求村委会，警察的帮助，但一句家事，阻挡了所有的求救道路。而且反抗，只会让你被打得更惨。

我被打，女儿被欺负，整天生活在胆战心惊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拳头会落在我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会被欺辱。我可以忍，但女儿是无辜的，于是我把女儿送进了住宿学校，就连周末我都很少让她回来。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想着他嘴里说过话的，要打死我，占有我的女儿。我再也不能忍受，起了杀念。原来杀了他，才是唯一的解救道路。

天渐渐亮了，屋外传来女儿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要上学了。昨天让她回家，不过是想见见她最后一面。看着她的样子，眼中有了一丝光芒，我想离开这个家，她一定过得很好吧。

听学校里的老师说，她的成绩很好，能考大学。脚步声来到门前，接着又慢慢消失。女儿已经够惨了，遇见我这样的一个母亲，又因为我遇见了一个人渣。而眼前的这一切，大概是我作为母亲最后的一点良知。

听着门关的声音，我心中祈祷希望她的成绩好一点，再好一点，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