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冬天

ONE 枫叶也枯萎了，可我还在思念你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快。打开阳台的窗，没有预料般的，窗外寒风冷到仿佛要将我的心也冻结到刺骨的程度。

红肿与刺痛蔓延至我手指间的每一个关节，小指上已经出现了被刮伤的裂痕——今年我还是没有幸免生冻疮。于是我不停地来回揉搓，却发现原来摩擦生热在我这里是不适用的。

    我越搓，双手透出仅有的一丝温暖都会让我想起他——凌冷栋。这个名字中充满寒冷的男孩，仅想起他的一点回忆，都会让我心彻冰凉。于是，只有，只有用双手接住那滚烫的泪，才能让我在悲伤中得到温暖。

不是来自他的温暖。

我看到角落的枫树毫无生气，又不知不觉酸涩起来。

冰块，这么冷的冬天，连你送我的枫叶都枯萎了，我怎么还在思念你呢。

TWO 你实在不够优秀

凌冷栋其实这个人一点也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冷冰冰的。他在大冬天里还能穿着超短的T-shirt，剪超短的头发。性格开朗的不像样，与班上的同学基本上关系都不错。

当然，我不是那基本上之中的一员。没错，我是和他在同一个班级里，他其实就坐在我右边的右边的右边，距离还不错太远，但我从知道他这个人以来，就没有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说老实话，我实在不怎么欣赏他，甚至有些讨厌他。

我觉得，一个人的名字总会和他的性格搭上一点点的边，就像我叫秋枫若，像喜欢枫树那般喜欢它的颜色。可凌冷栋不是，他成绩不好，喜欢在课上插嘴，喜欢讨论一些不伦不类的话题。有一次我早上来到学校，还听到他和同桌大声谈论关于“艳照门”的事情。

凌冷栋一点也不冷，他像火一样，好像能给别人搓手不及的灾难，这种男生，实在令人提不起劲来。

前提之下，之所以认为他是灾难，是因为我和他之间发生了还算挺多的事情，当然，也是因为我不了解他。在我真正认识他之前，他是一个我认为毫无是处的人。

THREE一切的一切，都怪我太优秀

如果说凌冷栋全身都是缺点，那我绝对是与他截然相反的角色。

在Y中，至少是年级组，我想没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字。

有时我想，这可能和我的学习有关。今年我也进入了学生会，在班级担当着班长的角色，全年级连续第一……这些东西用别人的话说，成为了有些显眼的东西。

然而，这些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不错的东西，却让我在步入高二升学考的前一个月，我却开始后悔当初干嘛这样拼命努力读书。为什么这么努力读书的原因。

唯一的原因，就是班主任要将年级最后一名的同学调到我旁边来做我的同桌。

其实乐于帮助同学本应是一名三好学生或者一名优秀的干部应有的品德，可关键要命的是，这个要调到我旁边来的家伙，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凌冷栋！

“我不同意！”老师的命令一下来，我立刻站起来反驳这个决定。

老师懵了，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她不是很理解我的这个反应。

“我……我是说，我不同意他调过来，应该是我调过去，我这里的光线不太好，会影响他学习的……”我躲避老师的目光，低着头昧着良心说。

“不愧是秋枫若同学，真会为同学着想。凌冷栋，你要是再不好好学习，就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秋风若同学啦。好，那你过去吧……”老师在一边讲台上说着一堆废话，一边让我换座位。

我无奈地拎着书包走过去。那个罪魁祸首居然还冲我露出了笑容！真是可恶。

我愤愤地放下书包，别过头不理他。

于是，我从他左边的左边的左边，硬是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他的左边。

FOUR你的努力是因为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坐到凌冷栋旁边之后，他开始变得勤奋好学了。

换作以前的往常这个时候，我在座位上看书，他不是下楼找同学踢球，就是在和同桌聊天。

然而现在，我在看书的时候他也在看书，我出去开会的时候，回来的时候他还是在看书，我整理计划书的时候，他依然在看书。

除了上课之外或者有人找他或者他解决内急之外，他无时无刻都拿着教科书，连出门倒个水都不忘记这个常规性的动作。他好像是如饥似渴地想要补回以前缺漏的知识，早上来也不同别人讨论那些无聊的话题了，只讨论题目。他真的变成冷冷的了，安静如冰，像他的名字那样。

一个寒冷的早上，我的手因为冻疮的缘故弄的生疼生疼的，这样的请况下我实在没有办法看书。我侧脸就看到了凌冷栋，他正盯着英文书一脸专注，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他精致的五官被白暂的皮肤衬托得格外鲜明，灯光打在他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勾勒得格外迷人。我从未发现，安静的凌冷栋其实还挺好看的。

盯着他出神，我自然是将手上的痛忘记一干二净。

“干嘛。”凌冷栋突然转过来，发现我在看他，问道。

我一下子慌了，可是还是佯装镇定，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怎么看到你看书看的比我还勤快。”我承认，这的确是我和他成为同桌以来主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仿佛没有听到这个问题般，继续低头看书，理都不理我。

我讨了个没趣，便也随他去，搓着手继续看书。

直到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他突然回答我说：“因为每次看到你认真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认真起来。”哦，原来他前面不回答问题，是在好好思考这个问题呐！

我对这个答案出奇得满意，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FIVE你给了我一点温暖

一个月后的升学考，我依旧是第一名。而凌冷栋不知是因为整天捧着书努力，还是因为自己对读书其实算是又天赋的，竟然一下子从年级最后一名跃至前十名。

老师将凌冷栋成绩质的飞跃的发展归于我对他的帮助，我很想告诉老师，其实这些都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我们都是个管个的，一道题目都没有帮他讲过。而凌冷栋居然也不反对老师的讲法，硬是要请我这个“大恩人”吃火锅作为回报。

我想别人白请的我干嘛不去，于是就答应他了。

一放学，他就拉我进了火锅店。坐在座位上，菜还没来得及上，我就将干裂的手放在火锅的汤料上取暖。

“你怎么冻疮生成这样？”他一脸担忧地盯着我的手看。

我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吐了一句“要你管。”不敢看他，好像觉得自己丑陋的地方被自己心爱的人看见般，突然很难过。

接下来，他就也没有提及我的冻疮，只是一个劲地讲学校里好玩的事情逗我，还不时地给我夹菜。很奇怪，他夹的菜仿佛都变成了我喜欢吃的东西，吃着它们我感觉特别香。我突然很喜欢这样的温暖。

走出火锅店，他拉着我来到了药铺。

“给我一盒冻疮膏。”他对营业员说。

“你也有冻疮么？”我问。不然他买这个干嘛。

“给你。”他将那小小的盒子递过来，“涂着个会好一点，手搓没用的。”

不知是哪里萌生的感动，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他看到我哭了，一下子慌了起来，不知道拿什么替我擦泪，就用手不停地揉着我的脸。

“好了，你再用你的手擦，我的脸就要破相了。”我呜咽着说。

最后他送我回家。临走前，他抓住我的手哈了一口气，笑着说：“这样子，再冷的冻疮应该也会退散的吧！”

我被他这一个举动弄的小鹿乱撞，慌慌忙忙的奔上了楼。

SIX 我喜欢你

    不可否认的，自从火锅事件之后，我与凌冷栋的关系像化学反应般，一下子铁到密不透风。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爱理不理的。他也不与别人讨论题目，只要有什么难题都往我这边靠。

    久而久之，我们这样在老师看来是认真学习的距离被同学理解成“暧昧”。有一次我帮凌冷栋讲一道难题，头挨的很近。他老同桌看到了，便调侃说：“哟！两人这样倒是天生一对呀！”

    我听了“唰”的一下脸红了，别过头去不好意思再看凌冷栋。倒是他用听上去很严肃的语气说：“别瞎说！被别人听见了你让若若怎么见人。我们只是铁哥们。”

    铁哥们？只是这样么？

    我对这样的回答有点失望，转身离开了座位。只有凌冷栋的老同桌还在那边侃着：“都叫若若了还铁哥们呢……”

    那时我从来没有认真研究过我对凌冷栋的感情除了“铁”之外，有没有什么复杂的情感。比如说他得奖我会高兴，他被老师批评我会难过；比如说他一刻不在我身边我会不安，甚至他随便一个微笑都能令我陶醉……

    我从来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有种不纯的概念，因为我还是相信男女之间一定还是有纯洁的友谊的。是吧，我和他的关系，也只能限于这种层次吧？

    可是为什么他能给我那种懵懂？为什么我会这样难过。

    过了很久我才明白，那种时而伤感与时而朦胧的情感，叫做喜欢。

 

SEVEN 十六岁的生日与枫树林中的告白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发了条短信给凌冷栋——凌冷栋，我明天不想上学，你帮我和老师请假好不好？

    ——怎么了？

他回短信问道。

    ——明天是我生日。

我想好好的过一次生日。十六岁的生日对女孩子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生日。我不想连这次十六的生日也错过。我过去，已经错过了很多个生日。

我觉得我不需要多说，他也一定会明白。

    ——你想过生日么？

果然，他和我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心照不宣。

    ——嗯。你帮我和老师请假好不好？

我恳求道。

    ——我不同意。

出乎意料的，他拒绝了。

    我生气地看着这条短信，不太明白他的用意。没两分钟，他又回过来一条——我陪你过生日。

     银幕上温暖的六个字射在了眼睛里，我笑了。我没有回他短信。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我同意他陪我。

     于是生日那天，我与他都趁着父母早早出门上班打电话向老师请了病假，然后逃出家门准备疯狂一天。

     我拉着凌冷栋来到了枫树林。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说：“我的母亲和父亲就是在这片枫树林中订婚的。很浪漫吧？”

     “怪不得你这么喜欢枫树啊。”他笑着说。

     我没有多说话，只是轻轻地走到一棵小枫树旁。它的叶子尚且稚嫩，娇小的身子在秋风中颤瑟。

     “凌冷栋。”我开玩笑般地说：“你把这棵小枫树挖出来送给我吧？”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什么都没有说，真的徒手将土翻出来。

     我看懵了，随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阻止：“啊，别挖了！我开玩笑的。”看到他的手被细沙割除了血丝，我感到心一阵阵疼。

     “你喜欢嘛！难得一次生日，这树是刚种的，别急，很好挖的。”他气喘吁吁地说，额头上渗出了汗水。硬是我怎样阻止，都不能拉开他。

     待他将树捧给我的时候，我应经泪流满面了。他有点惊慌失措：“生日不要哭呀。真是的。”又因为手捧着枫树不能帮我擦泪，急得直跺脚。看到他这样子，我忍不住又笑了。他嘟囔着：“真是的，一会哭一会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突然板起脸问他:“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他踌躇了一会，脸红了。随即说：“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他口齿间的声音伴着枫叶被风吹的沙沙声，像是动听的音符。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感觉心腔之间的碰撞很强烈。

     他送我回家。一路上我不说话，也不笑，很机械地在前面走。他也不说话，捧着枫树走在后面。路边的行人用很怪异的眼光看着我们，但是他们一定没有看出我们之间的尴尬。

     到家的时候，他帮我把枫树放在了角落的花盆中。他说等枫树长大了，你一定要给我回应。我点点头。很开心地笑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凌冷栋对我做的一切，包括向老师换位子，很努力地读书……都是源自于对我的喜欢。尽管他以前一直否认。

EIGHT 生命中有很多无奈

     可我们不像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与王子那样可以顺利地在一起。

     我的父亲在一次体检中，被查出得了癌症。本来以为平时他无故晕倒只是亚健康，可是体检的医生让他去大医院检查，才知道父亲得的是脑癌晚期。

     父亲住院了。当然，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凌冷栋。他还是像平常那样，没事来问问我题目。我们的关系依然很铁。只是好像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像是同学再调侃我们的时候，他只是害羞地笑笑，不反驳。我知道，他一定明白我是喜欢他的。尽管我不说。

     然而，他也不知道，我很不开心。和他在一起时，我尽量装出快乐的样子，这样子可以瞒过所有的人。

     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我去医院看父亲，才可以在角落中悲伤，尽情哭泣。父亲的医药费已经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医生劝母亲放弃，可母亲说什么都要治好父亲的病。医生们都摇摇头，觉得这可怜的妇人已经无可救药。这时候，我能够做什么呢？我很无奈。

     我在医院中认识了许子言。他的父亲也是脑癌，同我父亲一个病房。于是每天晚上，他都会来看他父亲。偶尔，他也会买点水果带过来给我吃。每当我坐在阳台那边发呆的时候，他会找我聊天。我看的出他出身不一般。许子言家境优越。父亲是公司的总裁。而现在，却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有一次，他和我说：“我的父亲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知道。他一旦过世，父亲留下的事业便落到了我的头上。”然后他转过头问我：“你相信我的能力么？”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反正不关我的事情。”我说。

      “不。”他温柔地说：“其实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喜欢上了你。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我会请最好的医生将你的父亲治好。相信我。”月光下的许子言格外帅气，棱角分明的轮廓让我想起了凌冷栋。

     那一晚，我听着这个只相识了两个月的男人的告白。脑海中不停闪烁着的，却是凌冷栋的身影。

     我始终不肯答应他。却没有告诉他，是因为心中有另一个男孩。

     在学校中，我依然与凌冷栋保持不冷不热的关系。他问我枫树长大没有，我摇了摇头。我骗了他，那枫树已经有我的身高。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

     许子言第三次向我提出交往的时候，我终于答应他了。因为父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家中的经济负担也日益增加。恐怕明年连我的学费都交不起。我越来越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奈。

     许子言的父亲去世之后，他带我到他家中去。正墙中的部分，我看到了一张很大的相照。他说，那是他的母亲。那妇女恐怕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可她眉宇之间又透出一种非常熟悉的气质。“你长的很像我母亲。”许子言看着我说。

     于是我明白过来，许子言并非是真的喜欢上我才想要给我交往，他是一直挂念着他的母亲，一个与我气质极其相似的女人。

     许子言说，等你高中毕业，20岁的时候，我们一起就出国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才17岁。于是，我知道了，在最初答应了同他交往后，我就注定了不能像其他17岁女孩那样，拥有自己青涩的爱情，并且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永远的……

NINE 我没有选择你，抱歉

     我与凌冷栋依然保持过往的关系，依然没有给他回复。我手上的冻疮一年年长，可是再也不需要凌冷栋的手来温暖。许子言能够给我最好的护手霜。

     凌冷栋的成绩越来越好，到高三那年，已经跃居年级第二。

     他又问我：“若若，枫树长大没？”我还是摇摇头。

     “真慢哪！难道要等到毕业么？”他望向远方满怀期待：“若若，我们考一样的学校好么？”我点点头，随即想到了我的父亲，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若若，这次我看不懂。”我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许久，我说：“大冰块。我们不可能的。”他错愕地看着我。“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等毕业后，我就要出国，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

     他愣住，然后狂笑起来：“哈哈……若若你别开玩笑了。”我也跟着他笑，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在开玩笑。那一抹笑容潜藏的是怎样的悲伤。

     放学后，他拉着我的手说：“若若，我们一起走吧？”我答应了他。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辆奔驰。一个英俊的男人探出头来喊我：“若！上来。”凌冷栋终于停住不走了，直直地看着我向奔驰走去，在车里和那个男人拥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离开了。坐在车里，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难过地哭出来。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学。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冷栋。然而，凌冷栋却跑到我家来找我。他在楼下大声喊：“若若！若若！你下来。”我探出头。感觉寒风瑟瑟。这个凌冷栋，真是不怕冷啊！我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冲下楼。

      对白很简单，他问我：为什么要选择别人，当初我们彼此的约定呢。我终于将父亲的事情告诉了他，并且加重了语气：“凌冷栋，我们这个年龄只有感情，没有爱情。你不能给我什么。我也不能回报你什么。”

      于是我就留他一人站在空旷的地方，独自上楼。

      接着几天，我又听说他找到了一个女朋友，成绩虽然比不上我，可是一样很好。我很高兴，又很难过。

      我想应该他说一句对不起，虽然我们都没有选择对方。

TEN 我们错过了

父亲的病终于治好了，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身边只有许子言，许子言要出国的时候，父母答应了我和他一起去。于是，我和许子言终究还是去了法国。在那里，有几个晚上，我想象我们两个人在小乡村中造一套小房子，周围种上好看的向日葵。两个人就这样永远安定的生活着。

我知道，在我17岁的时候，我错过了一个很好的男生。一个肯在冬天握住我的手，替我取暖的男孩，一个肯在我生日用手挖枫树送给我的男孩。

一个对我很好的男孩，一个用简单的语言来疼爱我的男孩。

我望着那棵一直在茁壮成长的枫树，想起来还欠着凌冷栋一个回复。

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