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小草更卑微的，那会是什么

自拍于莫斯科的一公园

我们提到生命的卑微，常常拿小草来形容，那么矮小平常难入人眼任人踩踏。那么，比小草更卑微的，那会是什么？是泥土，是尘埃？

父母养育孩子，是期望孩子长成什么样子呢？是大都市街边的法国梧桐，是乡间小路边伟岸的白杨，是高山岩崖耐寒的松柏，是无垠沙漠中传奇的胡杨？抑或是俏丽养人的梨树杏树桃树苹果树？一千对父母会有一千个不同的回答，但不会有期望自己的孩子只是长成小草甚至连小草都不如吧？

可是，假如你的孩子长不成这样那样的树，甚至连小草都长不成，你会怎么想？

我住现在的这栋房子有15年了。15年来，时不时地眼前会出现两个男孩——像是双胞胎，前倾着身子一歪一拐地走过。学走路的时候，他们的瘦小的妈妈一手一个牵着，像在拽拉着两个随时可能跌倒在地的醉汉，孩子上身弯曲得厉害，不像是在走，更像是在爬行，双手不停地抓挠身前的空气，妈妈的身体也仿佛波浪中的小船在逶迤前行。看来，两个孩子患有严重的小儿麻痹，根本不能像正常的小孩子那样轻松自在地行走。

有时我的眼睛会被这种情景牵引，长时间地注视这种不堪和辛苦。

瘦小的妈妈就这样日复一日牵拉着两个孩子，走过了一个个白天，一个个春夏秋冬，任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扫描聚焦，从不见她回望一眼。

孩子自己能走了，却是个子越高身体摇摆晃动的幅度越大，随时可能跌倒的样子。他俩一前一后或并排行走，双脚像是在蹬踩着水底，双臂像是在蛙游拨拉着身边的空气。这样的摇摆晃动，又是好几个年头，到如今都是如此。他们的妈妈有时跟随在后，有时在旁边关照，训练他们走路的动作和姿势，但似乎见效甚微。

我曾经想，这俩孩子是不是可以手术，进行干预和矫正呢？要是不能，他们的这辈子咋办呢？成家和生活都会有太多的困难吧，如何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这俩孩子越长越高，就常见他们的妈妈骑辆电动车，将他俩安置在身前身后，骑向不知是哪个学校。又常见他俩被电动车带了回来。

这俩孩子，带给父母的，是多大的拖累和麻烦啊，但愿他俩长大后能人残志不残，学些本事养活自己并厚报辛苦带他们的父母。

后来我知道，这俩男孩的妈妈姓张，叫张媛。

熟悉点后，我和张媛闲聊，却不料她告诉我，俩孩子患有自闭症，跟不上普通学校的学习，在特教学校就读，智力低下，不知道害羞，不跟人说话交流，以后最好的结果是，他们能掌握一门简单的手工技艺，挣几个钱养活自己！

我听了张媛的话，眼前仿佛就是晴天霹雳，待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么父母一辈子的辛苦，都不是白费了吗？不要说要他们长大后回报，就是不再拖累父母都可以烧高香了啊。

张媛带大的孩子，算什么呢？是不是连小草都不如呢？是尘埃是泥土吗？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正是尘埃和泥土组合成了大地，大地却不分高低贵贱滋养了千万种花草树木！瘦小的张媛及张媛们，不就是这样吗？在她们的眼里，所有的生命，都需要滋养和爱，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样的，而不幸的孩子可以并应该给予更多的爱！

我所住楼房窗后的这栋楼，差不多正对着张媛家的单元门，早晨上学时间，透过窗户便可瞧见张媛下楼启动电动车，然后一前一后安顿好两个孩子，将他们带往学校，天天如此，不分春夏秋冬。我的眼光也时常被电动车牵引着，带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为什么一定要对生命划出等级呢？所有的生命都是宝贵的，都有尊严，都需要爱的滋养及呵护，对吗？

真的，我很想正确回答出这篇文字题目所提出的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