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摘菜的奶奶

元旦无事，本想睡个懒觉，可是天还没亮，楼上的孩子们一会蹦完，一会又跳起来，我便也只好早早起来过个节，可惜有点高兴不起来。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大冷天，孩子们被关在几十平的屋里，着实无聊，打打闹闹也正常。

我提着小水桶下去打水，刚下楼转个弯，就见着一位奶奶站在院子的绿地上。她身材干瘦得像一棵落尽叶子的柳树，正伸展着干枯粗皱的枝条在寒风中挺立。她粗糙的双手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冬天的寒意，正快速地在杂草堆中采摘着绿色的小青菜。

我走过去的时候奶奶正好看过来，我礼貌地问候了一句:“奶奶，这么早就来挖菜呢！”

“是啊，习惯了，不干活睡不着。”她的脸上充满了笑意。走过绿地，我就看见一位眼熟的大哥坐在前面的休息区抽烟。

“五楼的，你这么早来打水啊？”原来是三楼的大哥。

“是啊，放假了，睡不着，你怎么大清早在这抽烟?”我问他。

三楼大哥眼神示意了一下绿地上弯着腰的奶奶，我瞬间明白了，大哥是在守着奶奶呢。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和归宿，挺好的。”我感叹。

“可不是，我奶奶是勤劳惯了的人，小时候黎明鸡叫就起床，捡柴、浇菜、做饭、收拾屋里屋外，整个家收拾的有条有理。”大哥好像找到了能理解他奶奶的人，很自豪地和我说道。

“可不是，我奶奶爱栽果树，窗前枇杷，墙角桃树，院里还要种点橘子，就连大厅处能晒太阳的地方都要种上几盆小金桔。”我心情一下就高兴起来。

“我们这可没有那些水果，奶奶爱在房后种菜，韭菜、黄瓜、土豆、西红柿、辣椒等等样样齐全，尤其爱种点山药。可是咱这里这些东西哪能种活啊，人都笑她。可是她就不信邪，说农民不种菜，难道还要去买?凭啥我们这就只能种种土豆?”

“那后来呢？肯定都种活了吧？”

“那倒没有，西红柿、黄瓜这些还真种不好，可是山药长得好啊，像小孩儿胳膊一样细长，全家都舍不得吃，到处给别人炫耀，非留到春节招待客人做甜食吃。”

“哈哈，那真的好厉害了。”

突然间，我俩都沉默了，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

山药，多好的东西啊。小时候过年，奶奶把雪白的山药肉切成块儿，配上鲜红的西红柿汁和满是幽香的桂花，最后再浇上熬好糖汁，馋的人口水直流。就连红薯都能做出各种各样好吃的，有煮熟晒干的红薯干，有油炸的红薯条等等，一屋子的零食小吃满满都是手艺。

还有长在地里绿油油的大豆，还没收割的时候，奶奶总是摘回来蒸给我们吃，那是小时候最好的零食了。那时我捧着小碗坐在门槛上，一颗一颗剥着吃香喷喷的大豆儿，满院跑跳的小鸡就围在脚边啄食大豆壳，小狗子眼巴巴地看着我。趁奶奶不注意，我剥完豆子就扔了过去，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狗子和小鸡们太不懂事，抢食的动静太大，我又挨了一顿打，毕竟浪费粮食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我打水回来的时候，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止不住地抖动，奶奶已经采完菜回家了，她采摘过的地方似乎更整齐有序。我突然想去买点红薯，因为每到冬天，奶奶就会在火盆里烤上几个细长的红薯，满屋子都是香气。我一边吃着香甜的红薯，一边看奶奶织毛衣。她那粗糙笔直的手指突然就像灵巧的水蛇一般，一出一进，一泳一游，毛线就哗啦啦地凑了起来。几天不到，一件漂亮的毛衣就织好了。

明明是一双干尽粗活的手，却能织出五彩斑斓而又暖和的毛衣和手套来，现在想想，也算奇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