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进:五月的鲜花
(一) 在五月出发
5月17日,从北京出发,经停华盛顿DC到达费城,已是午夜时分。
到了在4126 Chester的家门口,屋里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暖暖的,华在等着我。
小儿子已经熟睡了,华说,“儿子知道你来,兴奋得不行,不肯睡。终究还是小,抵不过瞌睡了。”
我轻轻地亲了亲儿子,与华低声闲聊着。
这次旅行是早计划好的,为了参加5月19日华的毕业典礼。
赖斯大学的大牛教授钮同学,已经发来了穿着博士袍为学生授学位的照片。
国内的毕业季大约在六月底七月初,美国的却多集中在五月中下旬,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五月很特别,常与鲜花联系在一起。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烟雨江南,农历三月才是春花烂漫的季节,进入四月就过了盛花期了。
据说欧洲和北美气温低些,大地回春得晚些,也就有了“五月的鲜花”一说。
我们到的时候,校园里的树都绿了,花依然繁茂。
历史上,约四百前的1620年秋,百余名新教徒冒险乘坐“五月花(May Flower)"号轮船驶离英国,历经数月海上漂泊,终于抵达美国,成为北美现代文明发端的标识。
后经独立战争于1776年在费城签署《独立宣言》,宣告美国诞生,并成就了近百余年来美国在经济、军事、科技上世界老大的地位。
美国的大学教育也独步全球,历来为崇文重教的国人推崇而心向往之。
(二) 求学求变
“如果世事都由考试来决定,那就简单了。”
华从川大华西医学院获得牙科博士学位后工作了几年,对国内必须“修炼”的为人处世之道实在低能,心情自然爽不起来,想选择一条单纯点儿的生活之路。
2009那年也是五月,便去了路易威尔大学(Univ. of Lousiville)做博士后研究,发了几篇论文。
华终究还是更喜欢临床些,中国的行医执照不被美国认可,需再补个美国学历。
我鼓励她长点志气,也对她能力有信心,既然申请就申请一流的大学。
于是被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 of Pennsylvania)录取了,攻读牙科临床医学博士。
一流大学的学费自然也是一流的,职业优势排名前茅的律师和牙医几不可能获得奖学金。
华心里担忧,我必须担当起来。
提起宾大,不能不提本杰明·富兰克林,美国的开国元勋,起草了《独立宣言》,他还很有远见,在1740年创办了北美第一所现代意义上的综合性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
今天的美国人还天天能见到他,他的头像就印在100美元的钞票上。
宾大是私立大学,八所常春藤盟校之一,在艺术、人文、社会科学、建筑与工程教育上处于领先地位,商学、法学与医学尤其知名。
声名赫赫的沃顿商学院(Wharton School),北美第一个大学商学院,创立于1881年,常雄霸世界一流商学院排行榜榜首,全球商界的麦加。
我也忍不住买了几件沃顿的纪念品送给国内的朋友。比沃顿早116年创立的宾大医学院,北美第一个医学院,排名常居前三甲。
华所在的2014届牙科博士Pass班,当年从上千申请者中只录取了30名左右,而且差不多每年只招一名来自中国大陆的学生。
申请的时候,华心里有些打鼓,入学后还常担心竞争的残酷,到底语言还有不足,文化存在差异。
我除了能给她点鼓励和宽慰,帮不上什么忙。
没想到一学期下来,华在班里得了个“Point Master”的外号,挣学分能手,是不是有点类似国内“学霸”的味道?
在第二年,华就成了班里的“荣誉生(honor)”,也就是优秀生,在“荣誉”诊室里学习实践。
这可不是光会考试就行的,做临床医学的,比的是手上的活儿。
由此,华的博士毕业证书,与一般的稍微不一样,额外标注了荣誉生的字样。
典礼上还有个意外的小惊喜,华被授予了“教学奖(Dr. Hoyt Award)”,外加一小笔奖金。
似乎华还有些不服气,有的奖项没有她,但她自认为比获奖者更该获奖。
离开美国前,我让华去彩色复印一张她的毕业证书带回国。
华笑称,“这是你将来索要投资回报的凭证。”
我说,“不是,这是我最成功投资的纪念。”
(三) 仪式的左与右
对于“仪式”,一不留神就想到了“形式”,进而联想起“形式主义”。
我或许想左了,那仪式的“右”又是什么呢?
5月19日是宾大毕业典礼的正日子,整个活动从早上到下午持续一整天。
第一项是全校仪式,在富兰克林体育场举行。
操场正中央搭了个大主席台,一侧摆放了几千把椅子,那是为毕业生准备的,他们是今天的主角。
每名毕业生可以邀请不超过七位亲友团来观礼。
毕业是件令人激动的事儿,亲友团尤其激动,9点前就已经早早落座在看台上了,密密麻麻的,或身挎相机摄像机,或手捧鲜花礼品,等待主角们的闪亮登场。
华的亲友团也算阵容庞大了,从国内专程去了5位,加上儿子,还有一位是在宾大做访问学者的协和博士琳。
华觉得给力,很高兴。
从进门领取的秩序册上看到,这是宾大的第258届毕业典礼。
好悠久啊!
约5000名披着学士袍、硕士袍、博士袍的毕业生,以班级为单位,在各自的旗手引导下,列队依次进入体育场。
有舞动身姿的,有妆点彩带的,也有配饰民族纹饰的,绕场向观众席挥手,观众席上也不时传来欢呼声,犹如奥运会的运动员入场式。
我们翘首期盼的还是华的身影快快出现,她所在队列几乎排在最后,让我们等得好心急。
随后进入的是历届校友代表队,我看到最老的是1935年的校友。
最后是教授、校长和嘉宾入场,毕业生和观众都站了起来欢呼。
校长讲话后,主嘉宾闪亮登场使全场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传统上,宾大每年延请一位杰出校友来做主题演讲,去年是现任副总统拜登。
今天的约翰·传奇(John Legend),著名音乐制作人、歌手,据称很有成就,很有名气,9次获得格莱美大奖。
因文化的差异,我们对他不了解,感觉也就远不如本国人那么炽烈了。
第二场就是激动人心的学位授予仪式了,各学院各办各的。
牙学院Regular加Pass博士生147人,在埃文(Irvine)礼堂举行。
亲友团照旧先落座,恭候正角的到来。
忽然传来激越的苏格兰风笛演奏声,在一支着苏格兰民族服饰乐队引导下,院长率众教授阔步而入,登上主席台。
随后众博士生鱼贯而入,满面春风,兴高采烈,在亲友团持续不断的欢呼声中,走向左前区域就坐。
在教师和学生代表发言后,每个毕业生依次登台,接受毕业证书,与院长合影。
记得我当年在人大博士毕业典礼,也是近似的程序,校长给每个人授学位并合影时,确实很激动。
华和她同学的心情应该一样,这个时点是他们人生中的重要里程碑,从博士生华丽蜕变为博士。
毕业证书是拉丁文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高大上,但好像几百年来从来没变过。
学校也知道几乎没人懂拉丁文,附带了一张英文说明。
台上有个小细节,我没看懂,有点小好奇。
少数毕业生不是由教授为其颁发毕业生证,而是他的祖父母、父母或哥哥姐姐。
后来华告诉我,宾大有个传统,如果有亲属曾经是从宾大毕业的,就会被请回来,上台亲自为毕业生颁学位。
我们的儿子将来要是读宾大了,华就会被请来上台为儿子颁证。
这是情感的传承,也是家族的荣耀,果然很亲情,很人性,很感动。
还有毕业生抱着或牵着孩子一起上台领学位,我看到后,很鼓动儿子也去找华跟她一起上去,为的是让孩子感受一下这个难得的庄重仪式,给孩子多一点崇文的熏陶。
华也直后悔事先不知道可以领着孩子上去。
仪式接近尾声了,主持人提请亲友团全体起立,鼓掌欢送院长教授们离场,培育他们的园丁,理应得到最高规格的尊敬;接着欢送刚刚诞生的新科博士们离场,今天是他们的节日,理应得到欢呼和尊重,接受祝贺和祝福。
(四) 最轻松一刻
念博士很苦,可能是很多人一生“最苦难”的经历之一了,“受二茬罪”的华,也不轻松。
终于毕业了,牙学院专门为本院所有新科博士及亲友团办了一场大型冷餐会,就在他们奋斗了几年的牙学院大厅和庭院里,难得的最轻松一刻。
新科博士们享受着美味佳肴,与老师轻松地交流,与同学们热情地拥抱,相互祝福。
我一直是华的“专职摄影师”,这一刻更不能例外。
平时不太喜欢社交的华,一反常态,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与院长、每位教授、每位教工逐个合影,感恩感谢。
我认真寻找角度,仔细观察笑脸,努力定格最灿烂最优雅的一瞬间。
同学之间的合影活泼随意,自然得多了,华脱下了博士袍,换上特意准备的红色小西装,中国色,喜庆。
华还为儿子专门买了套小西装,我也西装革履了,有模有样,为了典礼的庄重,为了心底的崇敬。
华兴奋,我和儿子兴奋,亲友团也兴奋。
晚上设家宴与亲友团继续庆祝,特地从唐人街采买的小肥羊火锅底料和食材,从北京背来的五粮液酒,地道中国味儿。
举杯,欢饮!
2014年5月19日,一个特殊的日子,我应该写点文字记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