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情歌 (19)

2017-09-17  本文已影响0人  图林根人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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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周末过去,事情似乎有陷入僵局的可能,赫斯提娅第一次体验到任何进路都走不通的情况。后来他们又找了一次阿达赫·轮桥,对方一直否认自己知道什么事情,也否认他和轮桥夫人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轮桥夫人那边,事情也是一样的,只要他们稍微问了一个过火的问题,轮桥夫人本来温和的脾气就会变得暴躁起来。最后这件没有结果的事情弄得赫斯提娅身心疲惫,还好的是,大黑天诞很快就到来了。

罗宁放下了手中的《跨越理念的友谊》一书,开始看起了一本有关普拉托民俗的书。他说道“据说普拉托人会在黑天诞的前一天去一个古代的公共厕所小便?”

“啊哈哈?”赫斯提娅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自我出生以来就没去过。去过的人都说那里实在是太臭了。”

“所谓的臭,只是因为你没有把对方当成你自己。”罗宁合上书本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排泄物是臭的。这其实是有原因的。在古代的时候,原始人类通过撒尿来界定自己的地盘,另一个原始人闻到有陌生人留下排泄物的气味,就会明白这是已经被占领的领地,那么他就会离开,而这在每个人身上就表现为对另一个人排泄物的厌恶。它根源于‘拥有’这个概念,假如你没有‘拥有’这个概念,你也不应当对这些东西表示厌恶。”

“啊哈哈?是这样吗?”赫斯提娅一边剪着指甲,一边说道。

“你知道,普拉托信仰最根本之处就是区分‘表象我’和‘根本我’,而对于‘根本我’而言,万物皆是没有区别的,所谓万物为梵,梵也是万物。既然就根本而言,万物都是没有区别的,那么我们为何要介意别人的排泄物呢?这本书里边说,这种普拉托民俗的寓意,也正是在于此。”罗宁说道“我想去那个地方体验一下普拉托的民俗,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可以带你到那里附近,不过里面你还是自己去吧。”赫斯提娅说道。

于是两个人一起去到了多多那区的古城墙附近,只见他们来到一个地方,远远地就闻到恶臭,赫斯提娅捂着鼻子说“就在前面的地方,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罗宁说道“好的。”就走进了一个一层的宽敞露天建筑。只见他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走了回来,捂着鼻子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嘻嘻,果然是受不了里边的恶臭吧。真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今天还有那么多虔诚的教徒在举行这个仪式。古代的第一个公共厕所,人们第一次象征性地解除‘撒尿表示占领了地盘’这个概念的地方。”赫斯提娅说“既然来了多多那区,就顺便逛一下吧,带你去看下普拉托八景之一的‘空中街市’。”

两个人走出了那个地方,拐进了一条比较大的行人街道,又拐进一条上坡的小巷,一开始行人还没那么多,等到路过一个种着棕榈树的拐角,又走了一条上坡路,路边摆摊卖东西的人就渐渐变多了。摆摊的人卖的多半是节货,也有卖玩具还有别的什么,赫斯提娅在一个卖黑胶唱片的摊位挑了很久,没挑到什么喜欢的,就又离开了。

这一带看起来像是普通的街市,但只要走到边缘处的栏杆往下边望,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三层楼的高度,下边两层楼深的地方有另一条街道,下边昏暗的街道和上面充分照射到阳光的街道形成了对比。周围也可以看到各种民房的三层,有些民房的三层还开了一道门面朝这边街道。对罗宁来说,这种建在半空中的街道在北方从没见过,很是稀奇。赫斯提娅一边走一边说“玛丽安已经买了春韭了,那我们就不用买了。咦,那边有卖蜂蜜梅子茶的,学长,这个你可一定要试试。”

赫斯提娅和店家买了两瓶蜂蜜梅子茶,店家就从冰箱里取出两瓶,再往里边加进冰块,插上吸管递给他们。玻璃瓶里浓厚的橙色显得非常好看,罗宁用吸管喝了一口,只感觉到甜的蜜糖,酸的青梅,还有涩的茶叶味道一起进入喉中,那种清凉爽口的感觉非常舒服。赫斯提娅嘴里叼着吸管,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学长,今晚我要回家过节了。要吃祭夜饭,还有看看我可爱的马贝尔。”

“哦,好啊。明天早上十点前准时到海港区我那里。”罗宁说道“别错过了‘墨海’,对了,顺便带上马贝尔吧。”

“好啊,我想他会很高兴的!”赫斯提娅放开吸管说道。这时前边拐角处有一个放满砖块和染料缸的小巷,赫斯提娅说道“那是彩砖镇的一个定期展出,过去看看咯。”彩砖镇是位于卡罗尔城东北边的一个小镇,以生产普拉托彩砖和砖雕而出名。彩砖分两种,一种是内彩砖,一种是外彩砖。内彩砖是在烧砖以前加入特别的化合物,使得它呈现某种颜色,这样的颜色比较质朴,而且看得出是砖本身所拥有的。外彩砖则是直接在砖块外边再涂一层颜料,这种彩砖则显得非常鲜艳,但同时会部分失去砖块所特有的质感。

只见沿街摆着各种雕刻得很精美的砖雕,另一些则是先做成彩色的部件,再一块块砌成的,这些砖雕有描绘大黑天神的,有描绘普拉托女神的,有描绘赫尔墨斯神的,另一些则描绘了家庭生活,比如有一块砖雕描绘了一家人愉快地喝下午茶的情景,还有一块描绘了大南省的圣榕的情景,人们也把大南省的圣榕称为时间之树,因为在这课树旁边,时间会发生一些异样的变化。另一块则描绘了莫比乌斯省的圣橡树的情景,树下还有一些穿着像是古代人的人群在礼拜它。圣橡树又称为空间之树,因为空间在它那里会发生扭曲。

“真的好漂亮啊!”赫斯提娅没看到一个砖雕,就忍不住喊道。罗宁也仔细地欣赏这每个砖雕的模样。最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大型的砖雕,是放在平地上的一个大约有3平方米大小的作品,这不是常见的深浮雕,而是立雕,雕塑的是一个村庄的样子,上面还有一些大小不成比例的小人,这些小人都是陶偶做的,会从家里出发去村庄外边砍柴、钓鱼,耕田,也会去村子中心找人聊天和打水。

“真希望以后能去彩砖镇看更多的作品。”赫斯提亚说道。

罗宁看着她,说道“那不要忘了带上我,我也想去彩砖镇看看。”

赫斯提娅听到这句话有点意外,转过头看着罗宁,表情似乎是在确定罗宁刚才没说错,不过见罗宁没什么反应,就眼睛别向他身后一个空虚的位置,说道“啊哈哈?好啊。”

第二天九点四十分,玛丽安在客厅的空地上备好了春韭菜,烤炉,还有几个茶杯,还有一些奶油面包和糕点。罗宁则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的海景。这时人客先后到来,先是赫斯提娅带着马贝尔来了,然后是让也来了。玛丽安见人来齐了,就去楼上取来了一锅普拉托小米饭,还有一盘炸鸡块。然后她说道“你们先坐好,我这就去烧好水备好茶。”

到了十点钟整,这时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感觉就像是平常的下雨天,大家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码头处,人群越来越多。乌云越来越浓密,室内变得越来越昏暗,罗宁起身对着灯泡施展了一个法术,淡橙色的灯光照亮了室内。这时水开了,玛丽安把水壶拿开放在一边,准备好了红茶叶到来茶壶里。又把四个杯子摆在四个人坐的位置。往里边放了牛奶和蜂蜜。

天空开始呈现成一片浓烈的紫色,云朵的质感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开始变得凝重,就仿佛会往下掉那样子。风呼呼地吹过。大家都沉醉在大自然这种惊人的变化之中。天空的云朵越来越密,不同的云朵互相碰撞形成了各种奇怪的图案。大海惊起了波涛,在天空的映衬之下也是一片深紫色。

玛丽安把放了几分钟的热水倒进了茶壶,然后再往茶杯里倒茶。大家一边烤韭菜,吃小米饭,一边看着眼前的奇观。

在这半个小时之中,天空以一种常人无法察觉的很慢的速度变成一片墨紫色。云朵的形状也变得越来越不规则, 越来越峥嵘,就像是一块颜料掉进水里那样不规则地散开。这时房间里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只靠灯泡的亮光在照亮。普拉托城的家家户户都打开了灯光,路上的路灯也点亮了。远处的灯塔也点亮了灯火。海上深紫色的波浪在互相拍击,最后拍打在岸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墨海?真是壮观!”罗宁说道。在古代,普拉托信仰的一个要点是,人生只是存在的一个很渺小,很普通的片刻,而墨海这种奇观就起到这样教化的作用,因为当人们看到这种奇妙的景象时,就会想到日常琐事都是如此微不足道,反而在这个世界有一些景象,看起来却像是超过这个世间的景象,极为巍丽。有可能一个人活了几十年,到死都未能见到如此这般的景象,但是假以千万年的造化,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空间,却也可以见到别的同样不凡之景。

到了十一点半之后,风开始比原来和缓了,天色也渐渐变亮,云朵的稠密度也有所下降。这时天空是一片紫色的半明的状态,却也是十分艳丽。天上下起了细雨,雨点打在了窗上,就像小蝌蚪那样慢慢滑落。

“你们看,这些小雨珠,它们顺着力的作用在窗玻璃上往下滑落,虽然只是纯粹力的作用,给人感觉却像是有生命的水珠那样。”罗宁说道,这是进入了黑天诞观墨海的第二阶段的节目:墨海清谈。这也是习俗的一种,在古时候,人们总是喜欢在见到墨海奇观,心灵受到震撼之后,讲一些玄妙的话来使得这一刻心灵的涤荡可以用语言固定下来。“但其实它们并没有生命。就好像我们客厅里的那些陶偶,看起来它们好像懂得很多事情,会做很多事,但是他们的背后却是没有感受的。人们总会根据一个事物的行为方式来判断一个事物是否内在有感受,但这种判别方式却是可能有错的。”

“不能说这些小水珠没有内在的感受。”马贝尔说道“确切地说,它们的感受不是人类所设想的那个样子的。基本上我们人类,听到‘我困了’之类的话,总会感同身受地理解说这句话的人有某种自己明了的,叫做‘困了’的感觉。但如果我们见到一个陶偶说‘困了’,并不是说它内部没有感受,而是说它内部的感受不是人类所设想那样的。一旦跨越了另一种物种,感受是什么样子的就是很难互相理解的。像陶偶这种造物,很多人以为它只是死物,但它背后很可能也有一种与人类运作方式的感受在进行着。”

“我们从无穷之中而来,我们拥有了记忆,又受限于人类的模式,等到时候一到,又重回到无穷中去。无穷之中可能性千变万化,不是身为人类的我们所能想象。”罗宁说道。

“但有时我们还是能记得一些事情。有些人梦见自己的前世,他们千辛万苦,回到了他们前世的故里,发现自己梦里的细节和他们真实看到的基本一致。”让说道“还有些人不必做梦,也能记起自己的前世。”

“不过这也是出现一些有趣的争议的地方。有些人他们会回忆道自己有不同的前世,比如之前报纸上报导的,有一个小孩回忆起来自己在狮子历312年时是一个黑森省的一个农民,但他又回忆起自己在狮子历320年是一个芭林省的姑娘。最后调查表明,那个黑森省的农民和芭林省的姑娘都真有其人,而且至少有几十年的时间里,这两个人是共同存在的,”罗宁笑着说“这就是一件矛盾的事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拥有两个同时的前世。”

“对啊,一个人同时拥有两个前世倒不奇怪,但是拥有两个同时的前世就很奇怪了。”赫斯提娅有点玩弄语言游戏那般说道。

“这说明真正进入轮回的有可能是记忆和个性,而不是本质。”罗宁说道“而‘本质’是永远在的,它会在不同时候在不同的地方显现。它在出生时则吸纳了先前有过的那些生命的记忆和个性,再绽放开来。你以为你拥有那个人的记忆,那个人就是你的前世,但其实不是这样。你真正的经历可能从来也没被记住。”

“为什么本质是永远在的?”让问道。

“因为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会无故变成存在,也没有一样东西会无故变成不存在。我们看到的一块面包被消化,一棵树被砍掉,一块火碳被烧成灰烬,看起来貌似那东西消失了,变成了不存在。其实它的本质一直在那里,只不过它不再显现为一块面包,一棵树或一块火炭。表面上看这世界充满生生灭灭,其实不过是物质微粒的重新组装,本质上是不生不灭的。”

“以前的普拉托派哲学家,区分‘表象我’和‘根本我’,就是为了说明表象我是根据环境不断变化,也没有本质的。但‘根本我’却不会经受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你只能体认,却不能分辨,然而它就是最本质的。”马贝尔说道。

一阵雨过后,天空恢复了晴朗。这时路灯又熄灭了,码头上的行人一波一波地散去。大家开始享用起丰盛的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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