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想法读书

当你的全部时间都在做“员工”…….

2022-07-15  本文已影响0人  张弛有度Youdu

《变形记》应该是在中文读者中卡夫卡最出名的一本书了。

图:豆瓣

阅读《变形记》的过程中,我时不时回想起我最不像“人”的那两年,虽然没变成甲壳虫,但跟机器人也差不多。

那时,我在一个民营企业工作,工作节奏没有007也至少也是9/12/7了。同时我还在谈异地恋(两城高铁约1个小时),我一边在极度内卷的公司里为工作疲于奔命,一边维系我的恋爱关系。周末能挤出一点时间,我就飞奔到高铁站去男朋友的城市。

图:《穿普拉达的女王》剧照

有次我和男友好不容易挤出时间约好周日放下工作去海滩散步放风筝。我下定决心要放空自己,在沙滩上吹吹海风,散散步,然后放风筝。

这样心中无事了一两个小时,微信消息就显示领导找我,具体是什么事情已经记不清了,总之结果是我得改一个表。收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我就开始心神不宁:我要现在改吗?男朋友会不会生气?领导着不着急要?她怎么不说什么时候要这个表? 我一面隐隐约约觉得我应该现在就开始在手机上把表给改了,估摸着很快,万一她很着急呢?一面又担心男朋友生气。脑子里盘旋着这些念头,已经惴惴不安没办法享受海景和沙滩了,只好弱弱地跟他解释,我很快就能弄完,让他稍等我一会儿。

最后,由于手机上操作表格很不方便,我坐在沙滩上花了半个小时才弄完那个表格。坐在沙滩上鼓捣Excel的我,和周围欢笑的情侣以及带着小朋友玩沙子的家庭格格不入。男朋友待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我看他这样,紧赶慢赶完成了工作后自己也不开心了,觉得男朋友不理解我是不得不这样做,他闷闷不乐地说我们都说好了的。

我心里知道其实他说的是对的,于是又开始憎恨自己怎么这么懦弱,我和领导明明隔着这么远,她还是可以用她的权利影响我,让我陷入工作没做完的不安情绪中,我直接不搭理她又能怎么样呢?

因为这个插曲,我们的沙滩约会变成了充斥着我对男朋友的自责与内疚,对领导的反感和对自己的懦弱的厌恶的一次出行。


01. 我是如何变成一只甲壳虫好的

两年之后,读《变形记》的我回想起来这些细节,仍然历历在目,才发觉我的不安并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在民营企业里的浓厚内卷氛围中,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领导和同事可以周末随时随地打乱我的安排,暗示我不应该拥有工作以外的生活。他们放大自己在职场上的权利,蔓延到我的生活空间中,就像格里高尔变形之后来没办法上班他的经理竟然很快找到了他的家里,而他自己和全家人都对领导报以歉意。

因为再过五分钟就是七点十五分。这时,公寓的门铃响了。“是公司的人。”—《变形记》

工作入侵一个人的全部生活的表现是一个人把自己作为“员工”的身份放在优先级最高的位置。

我们有很多身份:员工,儿女,父母,是别人的恋人和朋友,也是一个有自己兴趣爱好的人……

对一个像格里高尔一样“异化”的人而言,其他的所有身份,全部都为“员工”让路。

说实话,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很难相信,自己怎么可能变成一个把做一个公司的“员工”当成第一要务的人呢?我明明坚信工作是为了我更好的生活而存在的。但事实是,在那2年多时间里,我连回去看同城的父母和其他亲人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我也慢慢没有主动联系我的朋友了,因为真的很累,如果我能挤出时间,我一定是马上就爬上床睡觉或者玩手机放空自己。

我甚至是公司卷我的帮凶。我不需要老板提醒,永远都认为自己效率还需要提更高,反思自己的不足以及有没有把公司利益放在第一位成为了一种后天培养的“本能”。

我认认真真地盘算了一下我花在所有角色里的时间,把我为做一个“员工”投入的心力和做其他角色投入的心力相比较,我才不得不承认,我的确被异化得不轻。

他们通过蚕食你的时间和空间,进而蚕食你的心智,达到蚕食一个人的其他身份的目的。

事实上,领导周末找我是领导的越界,我完全可以并且应该继续我自己原有的安排,享受我的周末。我也并没有不得不在周末立刻回复工作的义务,当我的同事问我为什么周末回消息那么慢的时候,我也可以对他的潜台词置之不理,而不是放任他们用这些行为来让我陷入自责,从而达到规训我的目的。

这也是“异化”的一个重要步骤,所有的参与者都会显得这种蚕食这是完全正常的,也许他们心里的确认同这种为了工作做出的牺牲。

身在其中的我,那时候,完全意识不到这种工作环境的问题。所以最可怕的就是,这个“异化”的过程在不知不觉中发生。

也许我们都跟格里高尔一样,出发点只是为了一份工作,为了解决经济来源的问题,但随之而来的是,我们为了工作不得不放弃一次又一次的黄昏,一次又一次的陪伴家人的时间,一次又一次的放弃和朋友娱乐的时间。我们的边界在哪里?模糊的界限一次次被向内收缩,我们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这个时候我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甲壳虫”呢?

图:《我的解放日志》

由此,我想,工作场所是不是不太“允许”这种模模糊糊的边界?当你的边界不清晰不坚定的时候,工作氛围、工作关系就会见缝插针的进入。他们不断试探每一个可以让你当“员工”的时刻,而我每一次说“行吧,先把工作工作做完”,都是在告诉工作场域里的人:是的,这是我可以被当做员工的时间。他们得到这个暗示之后,又会继续在其他时间里开疆辟土,寻找“员工”这个身份可以入侵的地方。

这个无意识的过程,悄无声息地,把我变成了一个甲壳虫。而想要反抗这个无意识的过程,恰好要靠无比清晰的意识和边界:如果你觉得做一个好的朋友很重要,如果你觉得照顾自己的精神生活很重要,那你就要为这些角色争取时间,争取行动。划定边界,告诉自己,工作很重要,做一个社会关系中人的人更重要,做一个能从我们的业余爱好中获得乐趣的人,很重要。进一步地,你也知道什么行为意味着你正在为一个朋友,一个恋爱,一个女儿或者一个享受爱好中的个体付出时间和心力,你才会知道什么时候该去捍卫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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